东海市的夜色被霓虹灯点亮,但在某些角落,阴影依旧浓重。
位于市中心某高档公寓楼内,属于萧芸的那一间,此刻正灯火通明,与窗外静谧的夜空形成鲜明对比。
客厅里弥漫着浓郁的食物香气、酒气和年轻人特有的喧嚣。
昂贵的羊毛地毯上随意丢着几个空啤酒罐,玻璃茶几上摆满了颜色诱人的烧烤串、红彤彤的麻辣小龙虾、金黄的炸鸡翅以及几个见底的外卖食盒。
空气中混杂着辣椒、孜然和麦芽啤酒的味道,构成了一幅都市夜归人常见的放松图景,只是这放松之下,潜藏着难以言说的暗流。
萧芸穿着一身柔软的丝质居家服,蜷腿坐在沙发中央,原本打理精致的卷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
她脸颊酡红,眼神已经有些迷离涣散,失去了平日里的精明干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脆弱和放纵。
她一手紧紧攥着一个已经捏扁了的啤酒罐,另一只手随着划拳的动作用力挥舞着,输了便毫不犹豫地仰头灌下一大口冰凉的啤酒,动作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发泄式的豪爽,却也难掩那强行支撑的笑容背后,眼底深处无法化开的落寞与酸楚。
自从上次在苏城酒吧遭遇那场不堪回首的变故后,她确实被吓破了胆,再也不敢一个人去那些鱼龙混杂的场所买醉。
但那夜之后,积压在心头的情感,非但没有随时间流逝而淡化,反而如同被封堵的洪水,更加汹涌澎湃。陈仁浩那次如同神话般降临,将她从绝望深渊中拉起,他冰冷的目光、强大的力量、以及事后那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的淡然,都像最锋利的刻刀,在她心上留下了更深刻、更复杂的印记。
感激、崇拜、依赖、以及一种求而不得、遥不可及的苦涩……种种情绪交织,几乎要将她吞噬。
今晚加班到深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楼下,恰好遇到结伴出来吃宵夜的王磊、吴娜、周小倩、赵胖和李强这几位陈仁浩最亲近的“兄弟团”和好友。
或许是积压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或许是太渴望抓住一点与那个男人相关的气息,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用喧闹和酒精麻痹自己敏感的神经,她鬼使神差地、几乎是半强迫地把他们都拉了上来,不由分说地点了一大堆外卖和成箱的啤酒,开启了这场突如其来、气氛微妙的聚会。
“来来来!胖子!你出的什么拳?哈哈,又输了!喝!必须喝完!”萧芸指着对面满头大汗的赵胖,笑得花枝乱颤,声音格外响亮,仿佛要用这笑声填满整个房间的空寂,然而那微微颤抖的尾音和眼角隐约闪烁的、未被灯光照见的泪光,却出卖了她真实的内心。
吴娜和周小倩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小口啜饮着果汁,她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担忧。她们和萧芸相识已久,深知这位姐姐平时虽然性格爽朗大方,处事干练,但绝不像今天这样,近乎自虐般地疯狂灌酒,那眼神里的空洞和悲伤,几乎要溢出来。
“芸姐,你慢点喝,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空腹喝酒伤胃。”周小倩拿起一串烤得焦香的鸡翅,递到萧芸面前,语气温柔而关切。
“没事!我真没事!我高兴!”萧芸一把接过烤翅,看也没看就放到一边,又“啪”地一声熟练地打开一罐新的啤酒,泡沫涌出沾湿了她的手指也毫不在意,“今天……今天刚谈拢了一个大项目!对,大项目!高兴!来,小倩,娜娜,别喝果汁了,没劲!姐敬你们一个!”她举起酒罐,眼神却有些飘忽,不知落在了何处。
王磊和李强这几个男生起初还神经大条地跟着起哄划拳,享受着美食和啤酒,但看着萧芸完全不顾及形象,越喝越猛,说话也开始颠三倒四,他们也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气氛不像聚会,反倒像是一场无声的告别。
“芸姐,”王磊放下手里的肉串,擦了擦嘴,试探着问道,语气小心翼翼,“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工作上不顺心?还是……谁欺负你了?跟兄弟们说,我们……我们虽然可能帮不上大忙,但也能给你出出主意。”
萧芸的动作猛地一顿,眼中的迷蒙更重,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她转过头,看着王磊那张带着关切和困惑的年轻脸庞,又像是透过他,看到了那个永远冷静、永远疏离的身影。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喃喃道:“心事?呵……我能有什么心事……就是……就是觉得这里……”她用手指用力戳着自己的心口,“堵得慌……闷得喘不过气……”
她又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短暂的刺激,却丝毫无法冲刷那股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的、火辣辣的酸涩与无力感:“为什么……有些人明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却好像永远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星辰大海……为什么……连靠近一点……都那么难……”
她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的都不是傻子,结合她之前对陈仁浩异样的关注和此刻的神情,所有人都隐约猜到了她口中那个“有些人”指的是谁。
客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和尴尬,欢快的背景音乐此刻显得格外刺耳。吴娜和周小倩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王磊和李强挠着头,不知该如何接话,赵胖也放下了刚拿起的鸡腿,感觉嘴里的食物没了味道。
李强心思最为细腻敏感,他看着萧芸强颜欢笑下那掩饰不住的痛苦,又看了看周围沉默的同伴,悄悄拿出手机,避开其他人的视线,快速给陈仁浩编辑了一条信息:“浩子,我们现在在芸姐的公寓里喝酒,她心情好像特别不好,喝了很多,有点失控了,我们劝不住。
感觉……跟你有关。你要不要方便的话,过来看看?”
他发送这条信息,并非存着什么撮合或者看热闹的心思,只是单纯地觉得,眼前这个局面,或许只有那个当事人出现,才能真正解开芸姐的心结,或者至少,确保她不会因为醉酒而出什么事。
他们这几个朋友,在这种复杂的情感问题面前,实在有些无能为力。
然而,就在公寓内气氛微妙,众人心思各异之际,他们全然不知,危险已经如同潜伏的毒蛇,悄然逼近。
公寓楼下,绿化带的浓重阴影之中,两道如同鬼魅般、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正无声无息地潜伏着。他们气息内敛,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死死锁定着楼上那个亮着灯的窗口。
这正是玄水阁派出的两名精锐内门弟子!修为皆在炼气后期!他们奉命潜伏东海已有数日,像最耐心的猎人,一直在暗中监视萧芸,寻找再次对她下手的最佳时机。
目的很简单,既能报复陈仁浩,令其痛不欲生,也能擒住她作为重要人质,逼迫陈仁浩就范,交出功法传承!今晚,天赐良机终于被他们等到了——目标醉酒,神志不清,身边只有几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普通年轻人,防卫可谓降到了最低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