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家中,书房。
台灯洒下温暖的光晕,将书桌一角照亮。
陈仁浩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眉头微锁,凝视着龙组传来的、关于隐世门派的那些经过筛选的非核心资料。
纸张上,“玄水阁”和其背后若隐若现的“阴玄宗”字眼,像是一团化不开的浓墨,带着隐隐的不安。
“吱呀——”一声轻响,书房门被推开。
陈夕颜端着一盘精心切好的水果走了进来,果肉晶莹,散发着清甜的气息。
她将果盘轻轻放在桌角,避免压到那些文件。
“仁浩,先休息一下,吃点水果。”
她的声音温柔,像初夏的微风。
陈仁浩从沉思中回过神,抬头对她笑了笑,随手拿起一块蜜瓜:“好。”
他注意到夕颜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神里带着一丝犹豫和不易察觉的复杂。
“怎么了,夕颜?”陈仁浩放下水果,拉过她的手,让她在身边坐下,“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
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
陈夕颜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认真地看向陈仁浩:“我……我听说了苏城那边萧芸姐发生的事情了。
萧芸姐她……她现在没事了吧?”
“嗯,受了不小的惊吓,身上也有些轻伤,不过没有大碍。
我已经让她好好休息,暂时不要管公司的事情了。”陈仁浩点了点头,语气平稳。
陈夕颜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积蓄勇气,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仁浩,我知道的。
我知道萧芸姐她……她对你的感情,很不一般。这次的事情之后,恐怕……会更不一样了。”
陈仁浩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夕颜会如此直接地切入这个他也有所察觉,却一直刻意回避的话题。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或者说些什么缓和一下,但陈夕颜却伸出手,柔软的指尖轻轻按在了他的嘴唇上,阻止了他。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好吗?”陈夕颜的眼神温柔,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和一丝无奈,“仁浩,我比谁都清楚你有多优秀。
你就像……就像突然升起的太阳,那么耀眼,光芒万丈。
现在或许只是开始,未来呢?我真的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像萧芸姐这样,甚至像小倩、苏晴姐那样本身就已经非常出色的女子,会被你吸引,情不自禁地对产生你超越普通朋友的情愫。”
她顿了顿,继续剖析着,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小倩那丫头,看你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和依赖,那或许还掺杂着一些少女的懵懂。
苏晴姐呢,她对你除了敬畏和感激,以女人的直觉,我能感觉到,也未必没有一丝别样的欣赏和心思。
只是她们都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或者说,她们的经历让她们能够克制,不像萧芸姐……”
陈夕颜的声音低了一些,带着明显的同情:“萧芸姐她……家里遭遇了那么大的变故,父母都不在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心里其实非常苦,非常没有安全感。
在她最绝望、最黑暗的时候,是你出现了,你救了她、帮助了她,给了她希望和力量。
她几乎是本能地把你当成了她世界里唯一的光,最坚实的依靠。
这次在苏城,她又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事情,是你又一次救了她。
这种依赖感,这种寻求安全感和情感寄托的需求,恐怕已经深刻到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甚至不愿意去控制的地步了。”
说到这里,陈夕颜主动握住了陈仁浩的手,她的掌心温软,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力量。她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陈仁浩有些错愕的眼睛,声音轻柔却异常坚定:“仁浩,我是你的女朋友,未来希望是你的妻子。
我承认,想到这些,我心里会有点酸酸的,没有哪个女人会真正大方到毫不介意。
但是……但是我更不希望你为难,也不希望看到萧芸姐那么痛苦。
如果……如果你心里对她也有几分怜惜,或者觉得她这样一个好女子,值得一个安稳的归宿,而你……你也不排斥的话,我……我不会反对,也不会因此离开你。
我可以……试着接受。”
陈仁浩彻底怔住了,心中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
他没想到,夕颜不仅敏锐地察觉了一切,竟然还为他、为萧芸考虑到了这一步,说出了如此“大度”甚至可以说是“牺牲”的话。
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微微的颤抖,心中涌起一股汹涌澎湃的复杂情绪,有对她深沉爱意和理解的感动,有让她产生这种想法的愧疚,更有对她这份深明大义的心疼。
“夕颜,”他打断了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看着我。”
他捧起她的脸,让她必须直视自己的眼睛,“你听好了,我陈仁浩此生,认定的道侣,唯一的爱人,只有你,陈夕颜!我现在的心很小,容量有限,装下一个你已经满满当当,再容不下第二个人了。
对萧芸,我承认,有朋友之谊,有对为我做事的下属的维护之责,或许……也的确有几分同情和不忍。
但这一切,都绝非男女之间的爱情!”
他叹了口气,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让她感受着自己平稳而有力的心跳:“感情的事情,最是无法勉强,也最是不能施舍。
我保护她,帮助她,是因为她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更是为我尽心尽力做事的人。
这份界限,我一直都分得很清楚,以前是,现在是,未来就随缘吧。”
陈夕颜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如磐石般坚定的光芒,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头仿佛瞬间落了地,一股暖流包裹了心脏,甜甜的,却又因为联想到萧芸的处境而带着一丝涩意。
她知道自己没有爱错人,他的强大、担当和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专一,是她最大的安全感来源。
但同为女子,她又无法控制地为萧芸那份注定得不到回应的深情感到难过和惋惜。
“我……我明白你的心意了。”
陈夕颜的声音有些哽咽,将头轻轻靠在他宽阔坚实的肩膀上,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只是,这样一来,苦了萧芸姐了……她以后该怎么办……”
陈仁浩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揽在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目光却越过窗户,投向外面的沉沉夜色,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
他知道,萧芸的情感是一个难解的结,并非靠几句冷言冷语或是刻意疏远就能轻易斩断,那可能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这个问题,或许真的只能交给时间去慢慢冲淡,或者等待某个契机,让她自己走出来。
但眼下,还有更紧迫的危机需要应对。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隐藏于群山迷雾之中的玄水阁,却已彻底炸开了锅!
上官博魂灯熄灭的消息,如同一声九霄惊雷,毫无征兆地劈下,瞬间震动了整个宗门的上层!魂灯,寄托着一丝本命魂魄,灯灭即代表人死道消,这是修真界最残酷也最直接的信号。
庄严肃穆、却透着阴寒之气的议事大殿内,此刻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主位之上,玄水阁阁主水无痕面沉如水,脸色铁青,放在扶手的手背青筋隐隐暴起。
下方,两侧的长老们也是面面相觑,神色惊疑不定。
而其中,一位面容与上官博有着五六分相似、但气息更加阴寒凌厉、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老者,更是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周身不受控制地爆发出冰冷的杀意,震得身旁的茶几嗡嗡作响!
他正是上官博的祖父,玄水阁的实权长老之一——上官龙!
“查!立刻给我彻查!不惜一切代价!”上官龙须发皆张,双目赤红,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痛而微微颤抖,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博儿他不过是去世俗界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产业事务,以他的修为和随身携带的法宝,怎么可能突然陨落?!
是谁?!是谁敢对我上官龙的孙子下此毒手?!我要将他抽魂炼魄,永世不得超生!”
整个大殿都回荡着他充满怨毒的怒吼,其他长老们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触其霉头。
玄水阁的机器高效地运转起来,通过安插在世俗的特殊渠道和联系方式,消息很快被拼凑着传了回来。
那两个被陈仁浩废掉修为、如同死狗般被扔回玄水阁势力范围边缘的随行弟子,虽然精神濒临崩溃,话语断断续续,但在宗门刑讯手段的逼问下,还是勉强说出了“经过”:
上官师兄在苏城,看中了一个世俗界的绝色女子,欲将其收为禁脔,带回宗门。
没想到那女子竟是东海那个近来风头很盛的陈仁浩的人。
陈仁浩突然出现,不由分说,悍然出手,以绝对碾压的实力,当场格杀了上官师兄,更是心狠手辣地废掉了他们两人的修为……
“陈!仁!浩!”上官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刻骨的仇恨和杀意,他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玄铁木柱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掌印,“又是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杀我孙儿!断我血脉!此仇不共戴天!我上官龙在此立誓,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阁主水无痕的眼神也彻底冰冷下来,之前对陈仁浩的些许忌惮,此刻被宗门威严受辱和真传弟子被杀的巨大愤怒所淹没。
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此子……近来确实是风头太盛,行事也越来越肆无忌惮!先是以残忍手段灭了世俗林家满门,后又打伤昆仑派的长老玄诚子(虽然细节不明,但玄诚子受伤并与陈仁浩有关联的消息已被一些高层知晓),如今,竟然敢毫无顾忌地杀我玄水阁的真传弟子!他真以为我隐世门派是泥捏的,无人能治得了他了吗?!”
“阁主!请立刻下令!”上官龙猛地转身,对着水无痕躬身抱拳,声音嘶哑却充满决绝,“让我亲自带一队内门精锐,即刻前往东海!我必将那陈仁浩的人头带回,祭奠我孙儿在天之灵!所有与他有关之人,一个不留!”
水无痕眼中精光闪烁,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压下了立刻复仇的冲动:“上官长老,你的心情本座理解,恨不能立刻将那小子挫骨扬灰。
但是,此子实力确实深不可测,根据目前掌握的情报,连黑魔宗的墨渊老祖那等凶名赫赫的人物,据说都栽在了他的手里,生死不明。
其背后是否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倚仗,也尚未可知。而且,根据可靠消息,他如今似乎与官方的龙组走得颇近,关系暧昧。
若是我们贸然大举出动,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给宗门带来祸患。”
上官龙闻言,脸上满是不甘和愤懑,但也不敢公然违逆阁主的决定。
水无痕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的厉芒:“不过,他既然敢动手,杀了博儿,就必须承受我玄水阁的雷霆之怒!明的不行,我们可以来暗的,借力打力!”他看向身旁一位负责外联的长老,“立刻以我的名义,秘密联系阴玄宗的玄阴夫人!她不是一直对当年青云门和李家那个丫头(指李婉晴)的事情怀恨在心吗?据说那陈仁浩与李家丫头和李家关系匪浅!正好,我们可以借此机会,与阴玄宗联合施压!”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除了直接对付陈仁浩,我们还可以从他身边的人下手!那个苏城的女人,东海他那个小女友,还有李家……我倒要看看,那个陈仁浩,是不是真的有三头六臂,能否护得住他身边所有人!让他也尝尝,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滋味!”
一条恶毒而隐秘的阴谋之网,开始由玄水阁和阴玄宗悄然编织,目标直指陈仁浩以及所有与他关系密切的人。
暗流开始汹涌,危险的气息如同无形的触手,向着东海,向着陈仁浩所在乎的一切蔓延而去。
而此刻,风暴似乎还未正式降临它的中心。
陈仁浩在安抚了陈夕颜之后,独自站在阳台,感受着夜风中那一丝若有若无、却明显增加的恶意和危机感。
他眼神微冷,但并不感到意外,更无丝毫畏惧。
“终于要来了吗?”他低声自语,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淡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们最好祈祷,不要触碰到我的底线。”
他转身回到屋内,目光扫过桌上那些毕业复习的资料。
短暂的校园宁静即将结束,毕业考试近在眼前。而考试之后,他将不再被动等待。
是时候,该主动出击,将这些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连根拔起,彻底打破这越来越令人不快的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