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话说出去,人也站出来了,再退缩只会更失颜面。
她重新摆出大家闺秀的样子。
走上前两步,离姜露兰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嫂嫂今日真是光彩照人。不过……带一个通房丫鬟进宫赴宴,怕是不太合规矩吧?要是传出去,别人会不会说我们府里没了规矩,连个丫头都能登堂入室?”
琼玉一听,立马嗅到了机会的味道。
她急忙凑到姜露兰耳边。
“夫人,二小姐说得对啊!稚鱼心思太深,根本不安分!您刚才也看见了,她拼命巴结三小姐,明显是想着换主子、攀高枝!可别被她那副忠心耿耿的样子骗了!”
这话一出,姜露兰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她原本舒展的眉头缓缓皱紧,目光从沈玉灵身上移开,落在一旁静立的稚鱼身上。
稚鱼确实太会把握时机了。
今日能帮她解围,将来会不会反过来害她?
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主仆之间,从来就不是单纯的忠与顺。
稚鱼虽低着头,却能清楚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耳边的嗡鸣声仿佛退去,四周的一切变得模糊。
她藏在袖中的手指,悄悄攥紧了。
指节泛白,袖料被捏出一道道细褶。
“二小姐别动怒,奴婢真的没有半点轻慢之意。”
“奴婢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主子分忧。出门前,我见夫人因三小姐的裙子破了而烦心。若不管不问,丢的是王府的脸。夫人作为长嫂,难免被人指指点点。奴婢只是斗胆出了个主意,全是为了给夫人解围。”
她微微低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旁人看在眼里,无不觉得这婢女知分寸、懂进退。
“奴婢身份低微,从来不敢奢望什么。我心里只认一件事:好好伺候夫人,护住夫人的体面,守住王府的名声。三小姐得了夸奖,外人称赞的是咱们王府教女有方,是夫人这位大嫂贤惠大度。这些光彩,奴婢哪敢沾一点?全是夫人的功劳。”
她说完这句话后,轻轻吸了一口气。
话已至此,便静静垂首立在一旁。
沈玉灵气得瞪大了眼睛:“好一张利嘴!”
她死死盯着稚鱼,却见对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稚鱼连瞧都不瞧她一眼,只慢悠悠转向姜露兰。
“二小姐说我唆使夫人,那真是天大的冤屈。我只是斗胆提醒夫人一句,您是王府的长媳,身份摆在那儿,何必跟妹妹们争一时长短?您稳坐中军帐,让妹妹们替您出力争光,这才是主母应有的气度。听不听在我,主意在您。难道……”
她突然抬眼,目光清亮地盯住沈玉灵。
那一瞬间,她的眼神不再柔和,反而透出一丝锐利。
“难道二小姐觉得,夫人非得亲自下场,和您面对面争个高低,才算守了规矩?”
这句话说出口后,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你胡扯!”
沈玉灵一下子炸了。
她猛地踏前一步,手臂扬起,似要动手,却被身旁的丫鬟悄悄拉住了袖角。
“你这是挑拨离间!”
“嫂嫂,二姐,你们别吵了……”沈璐芸也慌了神,赶紧上前替稚鱼解释,“稚鱼姐姐都是为了我好啊……”
她声音发颤,脸色苍白,一手拉着姜露兰的衣袖,一手伸向稚鱼。
“闭嘴!”
姜露兰终于开口,却不是冲着稚鱼,而是狠狠瞪向沈玉灵。
她心里早就想明白了。
稚鱼虽机敏,但眼下真正的威胁并非来自一个婢女。
而是沈玉灵毫不掩饰的挑衅。
这种当众顶撞,若不立即压制,日后她这个主母将再难立威。
稚鱼的确不好对付。
但现在要紧的是,沈玉灵这个蠢货竟敢当众让她难堪。
她指尖轻敲扶手,眼神渐冷。
无论稚鱼是否有心设计,此刻都必须做出决断。
宁可错罚一个丫头,也不能容忍妹妹踩过界限。
管教一个丫头可以私下进行。
可现在,必须先立住自己当家主母的威风!
她深吸一口气,脊背挺得更直了些。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她不能退,也不会退。
念头一转,姜露兰看向沈玉灵的眼神满是厌烦。
“二妹妹,你也是一等人家教出来的闺秀,怎么能在府门口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她眼角扫过稚鱼,心里虽还有防备。
但眼下,借这丫头压一压沈玉灵的气焰更重要。
姜露兰目光微动,指尖在袖中微微收紧。
周围的气氛已经绷得极紧。
她不能退,也不想退。
今天若让沈玉灵轻易占了上风。
日后她在后宅中的话语权只会愈发被削弱。
“稚鱼是我房里的丫鬟,她做得对不对,轮得到你来插嘴?我的人,还用不着你指指点点!”
姜露兰昂起头,眼神挑衅地掠过沈玉灵。
“今天她护主有功,心思又灵,理应重赏!”
沈玉灵整个人僵住了。
唇角抽动了一下,却说不出话来。
她万万没想到,姜露兰竟然为了一个下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撕破脸。
这样的羞辱让她几乎站不住脚。
姜露兰却觉得胸口那股闷气总算出了。
她就是要所有人看清楚。
在这王府后宅,谁说了才算!
她是正室夫人,不是任人轻慢的摆设。
“琼玉,去把我妆奁里那对珊瑚镯子拿来,赏给稚鱼!”
琼玉脸色都变了。
那对手镯是姜露兰最宝贝的东西之一。
平日碰一下都要赔小心,现在居然要送给稚鱼这种贱丫头?
那对镯子是老王爷所赐,材质珍贵,工艺精巧,连她都不敢多看一眼。
如今却要赏给一个身份低微的丫鬟?
可主子下令,她不敢违抗,只能咬紧牙关,恨恨回了声:“是。”
姜露兰根本不理沈玉灵,扶着另一个丫鬟转身就往院里走。
阳光落在她的裙裾上,映出淡淡的金光。
走了几步,又停下,背对着身后冷冷丢下一句。
“我乏了,二妹妹也请回吧。以后别为这种小事失了体统。要是再有下次,我就得请母妃出来,好好教你学学规矩。”
沈璐芸担忧地看了眼稚鱼,又望了望气得发抖的沈玉灵,最终还是快步走到稚鱼身边。
“稚鱼姐姐,你没事吧?”
稚鱼冲着沈璐芸轻轻一笑,语气温柔。
“三小姐别担心,我好着呢。”
没过一会儿,琼玉板着脸走过来,手里抱着一个精致的绣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