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鱼取下手镯,小心翼翼放进妆匣最底层,和那张云裳坊的信物并排放好。
她合上盖子前顿了顿,又检查了一遍锁扣是否牢固。
这些东西,还不到亮出来的时机。
姜露兰虽然蠢些,爱虚荣,但她有个最大的软肋。
权力欲极强。
只要让她相信,我能助她登顶。
她就能暂时放下对我的防备,把我当成心腹。
这个弱点很好利用,关键在于节奏的掌控。
太快会引人怀疑,太慢则会失去先机。
稚鱼叫来小桃,低声交代了几句。
小桃不如画屏机灵,但胜在死心塌地。
船上每个人都得稳住,一个都不能出错。
至于沈玉灵……今天的事,她记在心里了。
“姑娘,您在想什么?”
画屏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安神汤,轻声问。
稚鱼没有立刻回答,目光仍停留在窗外。
百花宴上隔着珠帘望了一眼,心口到现在还闷着。
那一次相遇太过短暂,却留下了长久的余波。
他知道那天晚上我耍了手段,肯定还在恼。
我故意若即若离,吊着他,反而让他更想攥紧我。
可这火候不好拿捏。
再冷下去,恐怕真要把人彻底惹毛了。
窗外忽然刮来一阵凉风,吹得窗户咯吱作响。
桌上点着的蜡烛也被风吹得左右摇摆。
屋内气氛显得有些不安宁。
天冷了。
是时候去看看那位正使性子的沈公子,到底有没有穿上她亲手缝的新衣裳。
稚鱼刚洗完澡,水汽还沾在发梢。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没有立即出门。
反倒先拐进了小厨房,鞋底踩在青砖地面上发出轻响。
灶台边堆着几样洗净的梨子。
画屏见她亲自下厨,忍不住低声劝。
“小姐,这些小事交给下人做就行,别烫着手了。”
她手里拿着抹布,站在门口,眼神里满是担忧。
“没关系。”
稚鱼轻轻搅动锅里的雪梨汤。
水汽升腾上来,模糊了她的眼镜角。
“你去歇着吧,今晚不用守我。”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单衣,贴身裹着,线条分明,勾出玲珑身形。
衣料柔软,袖口微卷。
脸上没擦粉也没抹胭脂,却被灶台的热气一熏,脸颊自然泛红。
那点羞色比什么妆都动人,让人一眼就挪不开。
到了书房外,门口那两个守卫看见稚鱼走过来,也只是低头行了个礼,便退到一旁让她进去。
他们站得笔直,手按在刀柄上。
稚鱼心里踏实了,抬手推门而入。
门轴转动发出轻微声响。
烛火稳定了些,照得书架上的典籍泛着微光。
她知道,这人嘴上硬气,其实心里一直等着她。
书案后头,沈晏礼靠在椅背上,手里拿了本书,修长的手指捏着纸页,却根本没在看。
他穿的,正是她亲手做的那件月白底暗纹锦袍。
衣襟端正,扣子一颗不少。
烛光下,银线绣的藤蔓花纹隐隐闪烁。
稚鱼把食盒放在旁边的小桌上,打开盖子,拿出炖好的汤盅。
瓷盅温热,表面凝着一层薄薄水雾。
她揭开盖子,温热的甜香立刻飘满了屋子。
空气里弥漫着梨子的清香和冰糖的甜味。
“公子,夜深了,喝口汤暖暖身子吧。”
沈晏礼像是没听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盯着那本书。
稚鱼也不生气,端起汤碗走到他身边,微微俯身,把热乎乎的瓷碗递到他嘴边。
“公子穿这件衣服,真是好看。”
她贴得很近,声音软。
“我看一眼,心里就欢喜。”
沈晏礼终于合上书,抬眼冷冷一扫,手一挥就想打翻汤碗。
稚鱼早有防备,手腕轻转,稳稳接住,半滴汤都没洒出来。
她把碗放回桌上,人却没有后退,反而更靠近了些。
一双柔软的手轻轻落在他僵硬的肩上。
“这几日,公子有没有想我?”
这副亲昵劲儿,彻底惹毛了沈晏礼。
他原本沉着脸不动声色,可那熟悉的气息靠得太近,让他心头火起。
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指节发白,用力一拽,把她从身侧拉到了面前。
“稚鱼!”
他眸子里满是压不住的怒意。
“你把我当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天晚上你不是挺聪明吗?不是怕夫人找你麻烦吗?”
稚鱼不但不怕,反而借着他这股力道,整个人往他怀里靠得更紧。
她的拇指擦过他的唇角,动作轻柔却极具挑逗意味。
“我是坏女人啊,只会仗着您疼我,撒娇耍赖。”
她的眼波流转,语气里没有丝毫自责。
“可我一直在想,公子每晚,是不是也想着我?”
见沈晏礼不吭声,稚鱼马上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她低下头,睫毛轻颤,声音也软了下来。
“我的命本来就像浮萍,风一吹就散。要是连您的心都抓不住,那我在这家里,还有什么意思?”
他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她清楚自己最受不了的就是她这副无助的样子。
正因如此,她才敢一次次试探底线,却又在即将越界时收回脚步。
因为他最喜欢的,就是她这种依赖的模样。
仿佛没有他,她真的活不下去。
这种掌控感让他沉迷。
哪怕理智提醒他不该纵容,情感却早已失控。
见他表情松了些,稚鱼心里有了底,胆子也跟着大起来。
她干脆用力甩开他的手,直接往他身上一坐,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
两人的距离近到呼吸交错。
“公子,那天晚上回去后,我翻来覆去想了一整夜。”
她把脸贴在他颈边。
“我知道,我不该推开你。”
“因为我真的好想留在你身边。”
她顿了顿,语气认真,“不是一时贪新鲜,也不是图几天快活,是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可我也清楚,这太难了。所以我才怕,怕自己越陷越深,到最后连退路都没有。”
这番话半真半假,却说得沈晏礼脑子一懵,心口发烫。
他盯着她,试图分辨哪些是真心,哪些是手段。
可最终还是败给了那种被需要、被渴望的感觉。
“一辈子?胃口不小啊。”
“在公子面前,我从来不说假话。”
稚鱼目光坦然,直视着他,忽然凑上去,吻上了他的唇。
“小妖精,胆子越来越肥了。”
吻一结束,沈晏礼便停下动作,指腹缓缓压上她柔软的唇瓣。
稚鱼眼尾湿润,泛着淡淡的水光。
她没有回避他的注视,反而将头微微偏了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