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众人皆知她私藏贺礼、欺上瞒下。
沈晏礼定不会轻饶。
而她稚鱼,不过是揭发真相的无辜之人罢了。
傍晚,她陪着沈晏礼在院中对弈。
他棋风凌厉,攻势如潮。
她执白子,布局谨慎。
看似步步退让,却总能在绝境里硬撑出一口活气,让他赢不痛快。
沈晏礼就爱吃这套。
明明稳操胜券,却总被她搅得心痒难耐。
既恼她狡黠,又忍不住欣赏她的机灵。
“你的棋,跟你的人一样。”
他落下一子,彻底堵死她的退路。
“还不是公子教得好。”
她笑着,将棋子一颗颗扔回盒里。
“奴婢输了,随您处置。”
他刚要开口,想逗她几句。
院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长兄!长兄救我!”
是沈晏辰那小祖宗扯着嗓子嚎。
他一身锦袍皱巴巴的,发带散乱,满脸泪痕。
稚鱼一眼就瞥见他袖口里,有东西在微微颤动。
她心头猛地一紧,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这小霸王,打小就看她不顺眼。
每次见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暗中使绊子。
她早就领教过他的刁钻狠辣。
沈晏辰一头扎进沈晏礼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大哥!父王要打死我!你快救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你了!”
话音刚落,王府总管带着两个家丁冲了过来。
“给长公子请安。”
总管弯腰行礼。
“王爷下令,立刻把五公子押回前院,家法伺候,不得延误。”
“他干了什么?”
沈晏礼眉头一皱。
一把拽住沈晏辰的后衣领,把他从自己腿上拎了下来。
总管咬了咬牙,压低声音。
“他……把皇上御赐的、专为长公子大婚所用的玉如意,给……摔碎了。”
这一下,可是捅了天大的篓子。
那玉如意不仅是御赐之物,更是皇室对敦亲王府的恩宠。
如今竟被五公子亲手打碎。
这事传出去,整个王府的颜面何存?
一旁的稚鱼听着,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
前世姜露兰成亲那天,她压根儿没见过那玉如意。
据说是早已“不慎遗失”。
无人追问,也就不了了之。
可如今看来,这“遗失”原来是被人砸了。
这小祖宗,仗着自己是嫡幼子,就真敢上天?
沈晏礼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带下去。”
他声音冷冽。
“大哥!别!我真不要!我不想走!你救救我!”
沈晏辰脸色惨白,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几个家丁刚伸手去拉他胳膊。
他猛地一挣,袖口一松。
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那蛇落地后一扭身子,竟直冲离得最近的稚鱼窜去。
“啊!”
满院的丫鬟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有的甚至腿软瘫坐在地。
稚鱼吓得心口一缩,本能地往后退。
可身后就是那张石桌,避无可避。
脚下一绊,她整个人直接往后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沈晏礼身影一闪,出现在她身前。
他左臂一伸,稳稳环住她的腰身。
右臂探出,精准地捏住蛇颈。
那蛇疯狂扭动,蛇尾甩得噼啪作响。
可无论怎样挣扎,始终无法逃脱钳制。
稚鱼惊魂未定,抬头喘息。
目光一扫,竟瞥见沈晏辰嘴角那抹坏笑。
她心里一凉,瞬间全明白了。
原来,那蛇不是意外掉落,而是他故意放出。
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她。
“我不是故意的……”
沈晏辰还在嘴硬。
沈晏礼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低眸,静静地看着怀里的稚鱼。
她脸色惨白如纸,呼吸急促,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别怕,没事了,有我在。”
话音落下,他五指微微一收。
那蛇抽了两下,蛇头一垂,软软地瘫在他掌中。
“沈晏辰,你真是长本事了。”
他冷着一张脸。
话音未落,便猛地将手中那条死蛇往地上一扔。
“把他吊到院门口那棵歪脖子树上。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放他下来。”
“大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沈晏辰浑身一颤,泪水瞬间涌出眼眶。
“我不该拿那东西吓她!我不该心存歹念!我真的一时糊涂啊!我怕高!我真怕高!求你别吊我!求你开恩!”
他膝行向前,伸手想要抱住沈晏礼的腿。
却被旁边护卫一把拽开。
沈晏礼转过身,将稚鱼拉进怀里。
而后头也不回地朝着院内走去。
护卫们架起还在哭嚎挣扎的沈晏辰,拖向院门口那棵老槐树。
转眼间,绳索已系好。
沈晏辰被高高吊起,整个人在风中晃晃悠悠。
沈晏礼才停下脚步,看向怀中的稚鱼。
他先瞧她脸颊有没有擦伤,又抬起她的手腕看是否有淤痕。
见她通身完好,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刚才有没有扭到脚?”
稚鱼摇摇头。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胀难当。
不是疼,而是某种复杂的情绪在胸口翻涌。
有后怕,有委屈,更有一丝震撼。
她知道沈晏礼一向护她。
可她从来没想过,他会为了她,连一丝颜面都不留给沈晏辰。
这哪是什么主子宠妾?
分明是拿命在护她。
“公子……”
她终于抬起头,眼眶一热,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要不是您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怕自己会当场昏过去。”
说话时,她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袖。
这一幕,正戳中了沈晏礼的心窝。
他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丝,语气难得柔和下来。
“行了,小事一桩。往后有我在,没人能伤你分毫。”
她乖乖靠在他怀里,逐渐找回了些许安宁。
可她的头脑却异常清醒。
沈晏辰这一闹,看似是劫难,实则反而帮了她大忙。
今日之事传出去,谁还敢小瞧她这个出身卑微的侍女?
只是,她心里也清楚……
沈晏礼能压得住那小祖宗一阵,但撑不了太久。
王妃疼爱幼子如命,绝不会坐视不理。
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
果然,王妃的召见来得极快。
沈晏辰的哭喊声还在树梢上回荡,传话的嬷嬷就已经走到了院门口。
“王妃有令!二公子受惊受辱,速请送回内院安抚!另,侍女稚鱼,亦需即刻前往正堂听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