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仓库的阴冷空气中,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去。陈默盘膝坐在角落,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如同蒙上了一层死灰。强行抽取独狼信力带来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在他经脉中留下灼痛与冰寒交织的伤痕,精神上的污染感更是让他时不时产生短暂的眩晕与暴戾冲动。
他从独狼的遗物中挑出两瓶品质稍好的疗伤丹药,忍着恶心服下。药力化开,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干涸撕裂的经脉,效果远不如信力结晶,但至少稳住了不断恶化的伤势。
不能再等了。黑面鬼的报复,钱贵的窥伺,班主那无形的监控网……他就像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虫,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被吞噬的危险。
阴髓矿坑,是唯一的生路,也可能是死路。
他将剩余的灵屑和可能有用的零碎物品打包,只留下那柄从疤脸刘手中得来的鬼头刀——太过显眼,不利于隐匿。最后检查了一遍老烟枪给的那张粗糙的兽皮地图,上面用歪扭的线条勾勒出轮回剧场与百戏坊势力范围的模糊边界,一个扭曲的骷髅头标记被画在边界线上一处荒芜山脉的褶皱里,旁边标注着“阴髓”二字。
夜色,是他最好的掩护。
再次施展“影遁术”,陈默如同融入黑暗的流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轮回剧场的外围区域,向着地图指示的方向潜行。
越往外走,环境越发荒凉破败。废弃的建筑物如同巨兽的骸骨,散落在干裂的大地上。空气中游离的能量变得稀薄而狂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这里已经是两不管地带,规则崩坏,危险潜藏。
他不敢大意,将“影遁术”和“敛息术”交替使用到极致,避开了一些游荡的、眼神麻木而凶残的“流民”,以及几处散发着诡异能量波动的区域。
按照地图跋涉了近两个时辰,直到天边泛起一丝诡异的鱼肚白(并非真正的黎明,而是这片区域某种周期性光斑现象),他终于抵达了地图标记的山脉脚下。
眼前的山脉并非青翠巍峨,而是呈现一种病态的灰黑色,植被稀疏扭曲,裸露的岩石上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散发着淡淡的硫磺与腐朽混合的刺鼻气味。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这片区域,让人心生压抑。
对照着地图上那抽象的标志,陈默找到了一条被乱石和枯骨半掩的、向下倾斜的幽深洞口。洞口边缘残留着早已锈蚀断裂的矿车轨道和朽烂的木质支架,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往外喷吐着阴冷潮湿、带着浓重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腥气的寒风。
这就是阴髓矿坑的入口。
陈默在洞口附近一块巨石的阴影下潜伏下来,没有立刻进入。他仔细感知着洞口周围的气息。除了那令人不适的阴寒,他还捕捉到了一些细微的、混乱的生命波动,似乎来自矿坑深处,带着贪婪与暴戾。
危险,毋庸置疑。
他调整着呼吸,将自身状态调整到目前所能达到的最佳。伪装后的阴寒信力在体内缓缓流淌,虽然滞涩,却与这矿坑的环境有种诡异的契合感。
是福是祸,总要进去才知道。
他不再犹豫,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滑入了那黑暗的矿坑入口。
一进入矿坑,光线瞬间被吞噬,只剩下彻底的黑暗与浓得化不开的阴冷。空气潮湿粘稠,呼吸间都带着一股铁锈和腐殖质的味道。脚下是深浅不一的泥泞和碎骨,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陈默没有点燃任何照明之物,那无异于成为靶子。他全力运转“影遁术”,将自身与黑暗融为一体,同时将“共情”能力提升到极限,如同无形的触须,向四周蔓延,感知着环境与可能存在的危险。
矿坑内部远比想象中庞大复杂,如同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废弃的矿道纵横交错,随处可见坍塌的坑洞和散落的采矿工具残骸。岩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黯淡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苔藓,提供着聊胜于无的光源,反而将周围映照得更加鬼影幢幢。
他沿着主矿道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行进。“共情”不断反馈回各种混乱的意念碎片——绝望、痛苦、贪婪、暴戾……仿佛是无数曾葬身于此的矿工和冒险者残留的情绪,沉淀在这片黑暗之中,滋生出不祥。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矿道拐角处,传来了一阵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声,伴随着一种低沉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陈默立刻停下,将身体紧贴在冰冷潮湿的岩壁上,气息收敛到极致。
他缓缓探出头。
只见在拐角后一片相对开阔的坍塌空地上,三四只形态怪异的生物正围着一具刚刚死去的、类似穿山甲但体型更大的生物的尸体大快朵颐。这些生物大约半人高,皮肤是暗沉的石灰色,布满褶皱,四肢细长有利爪,头颅硕大,没有眼睛,只有一个巨大的、不断开合的口器,里面布满了一圈圈锋利的牙齿。它们身上散发着与矿坑环境融为一体的阴冷气息和浓郁的嗜血欲望。
“石腭怪……”陈默认出了这种矿坑中常见的低阶变异生物,群居,嗅觉和听觉极其灵敏,性情凶残。
他不想惊动这些家伙,正准备悄然后退,绕路而行。
突然,其中一只正在啃噬的石腭怪猛地抬起头,硕大的口器转向陈默藏身的方向,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
被发现了!
陈默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些家伙的感知如此敏锐!
另外几只石腭怪也立刻停止进食,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口器开合,粘稠的唾液滴落,发出威胁的低吼。
没有丝毫犹豫,三四只石腭怪如同灰色的闪电,四肢并用,带着腥风扑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避无可避!
陈默眼中寒光一闪,不退反进!阴寒信力瞬间灌注双腿,速度爆发,迎着最先扑来的石腭怪冲去!在即将接触的刹那,身体诡异一扭,避开其锋利的爪牙,右手并指,凝聚着冰冷的信力,如同匕首般狠狠刺入其相对脆弱的颈部!
“噗嗤!”
阴寒信力瞬间侵蚀,那石腭怪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动作僵硬,扑倒在地抽搐起来。
但另外三只已经近身!利爪带着恶风抓向陈默的胸腹和面门!
陈默脚步连环变幻,将邪典身法施展到极致,在狭小的空间内腾挪闪避,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同时双手或指或掌,凝聚阴寒信力,不断与石腭怪的利爪、口器碰撞!
“铛!嗤!”
信力与利爪交击,发出沉闷的响声。陈默的阴寒信力品质更高,每每接触都能让石腭怪的动作出现凝滞,甚至冻结其部分肢体。但石腭怪数量占优,力量强大,悍不畏死,几次险之又险地擦着他的身体掠过,留下几道火辣辣的血痕。
不能缠斗!
陈默看准一个机会,硬抗了侧面一只石腭怪的爪击,肩头衣物撕裂,皮开肉绽,但他也借势猛地贴近了正面那只石腭怪,左手五指如钩,萦绕着浓郁的邪气,狠狠抓入了其大张的口器深处!
“噬!”
他再次尝试那危险的“抽取”法门!不过这次目标并非信力,而是这变异生物体内那微弱的、混乱的生命本源!
“嗷——!”
那石腭怪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生命能量如同决堤般涌入陈默体内!
这股能量狂暴而污秽,瞬间冲入他的经脉,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和强烈的精神污染,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晕厥!但与此同时,一股灼热的、带着血腥味的暖流也随之滋生,竟然让他肩头的伤口传来一阵麻痒,愈合速度加快了一丝!
【强行吞噬低阶生命本源,经脉损伤加重,精神污染加深!】
【获得微量生命精华,肉体恢复速度临时提升!】
另外两只石腭怪被同伴瞬间惨死的景象震慑,动作不由得一缓。
陈默强忍着脑海中的疯狂呓语和身体的剧痛,抓住这瞬间的机会,身形暴退,同时将体内那混乱的能量强行压下,再次发动“影遁术”,头也不回地向着矿坑更深处疾驰而去!
那两只石腭怪嘶吼着追了一段,但很快失去了陈默的踪迹,只能不甘地退回,继续啃噬那具穿山甲生物的尸体。
陈默在黑暗中不知奔行了多久,直到确认摆脱了追击,才靠着一处岩壁瘫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早已浸透全身。
他感受着体内更加糟糕的状态,经脉如同被砂纸磨过,精神海翻腾着暴戾与混乱的念头。但肩头的伤口,却在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愈合。
吞噬生命本源……果然是一条邪异而危险的道路。
他抬起头,望向矿坑更深沉的黑暗,那里仿佛有无数的低语在呼唤。
血髓晶,会在那里吗?
他休息了片刻,压下身体与精神的不适,再次站起身,向着那未知的黑暗,迈出了脚步。
矿坑深处,等待他的,将是更大的危机,还是那一线渺茫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