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陈默未做任何特殊准备,只是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四核归元,法则内敛,他踏出轮回核心时,周身已无任何外显异象,唯有一袭玄衣,一双纯黑眼眸,仿佛一个行走于世的“无”。
他未驾黑桥,也未构筑通道。仙谕之上,“净心莲台”的坐标自然显现,那并非空间意义上的位置,而是一个存在于“大爱”秩序覆盖下的、高度纯净化的规则节点。寻常手段根本无法抵达。
陈默手持仙谕卷轴,心念微动,引动其中蕴含的那一丝“忘情”意蕴。卷轴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辉,将他笼罩。下一刻,周遭景象如同水波般荡漾、褪色、重组。
没有穿越虚空的眩晕感,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置换。
当光芒散去,陈默已然置身于一片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奇境。
脚下,是一片浩瀚无垠的、由纯净白光凝聚而成的“云海”。云海平静无波,散发出温暖、宁和、涤荡心神的气息,仿佛能洗去一切烦恼、执念、恶念。这便是“净心”之力的显化。
而在云海中央,一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白玉莲花,静静绽放。莲花并非植物,而是由最精纯的“秩序”、“慈爱”、“忘情”规则凝结而成的实体。其莲台宽阔如广场,莲瓣层层叠叠,每一片都流淌着大道的纹路,散发出淡淡清香,闻之令人心绪平和,甚至生出一种放下一切、融入这片安宁的冲动。
这里,便是净心莲台。忘情仙尊偶尔宣讲大道、接见重要存在的场所之一。
整个空间,都被一种强大、温和却又无孔不入的“大爱”秩序所笼罩。在这里,任何激烈的情绪、狂暴的力量、混乱的规则,都会受到天然的压制与抚平。仿佛一个巨大的、温柔的牢笼。
陈默纯黑的眼眸平静地扫视四周。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寂灭本源,在这片空间受到了隐隐的排斥与压制。并非有意识攻击,而是环境本身属性带来的自然反应。就像水与火,光与暗,天生相克。
已有数道身影,先他而至,各自端坐于莲台边缘悬浮的蒲团之上。这些身影气息皆深不可测,最弱者也不逊于幽冥鬼君,更有几道,连陈默都感到一丝压力。他们显然都是往生殿中顶尖的鬼君,或是身份特殊的存在。
当陈默的身影出现在莲台边缘时,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瞬间聚焦过来。
好奇、审视、忌惮、漠然、甚至一丝隐藏极深的敌意……种种情绪,虽被此地的“净心”之力大幅削弱,但陈默依旧能清晰地感知到。
“轮回之主,陈默?”一个温和醇厚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位身着玄黄道袍、头戴紫金冠、面如冠玉的中年道人,微笑着朝他颔首。此人气息中正平和,却又带着统御八方的威严,正是之前有过间接接触的烈阳鬼君。
陈默微微点头:“烈阳鬼君。”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烈阳鬼君笑道,态度颇为友善,“仙尊难得开此茶会,能得受邀,皆是缘分。陈默阁下,请入座。”他指了指莲台上一个空置的蒲团,位置不偏不倚,与其他几位鬼君平齐。
陈默坦然上前,于那蒲团上盘膝坐下。蒲团看似普通,坐下后却传来一股温和的宁心静气之力,试图抚平他心湖的任何涟漪,但触及他那纯黑寂灭的核心时,便悄然滑开,无法侵入分毫。
他的到来,让莲台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几位鬼君或闭目养神,或若有所思,或与邻座悄然传音。陈默能感觉到几道神念隐晦地扫过自己,似在评估他的深浅。
除了烈阳鬼君,他还认出了千幻鬼君——那是一位笼罩在朦胧幻光中的女子身影,看不清面容,只觉其存在如梦似幻,对着陈默的方向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玄冥鬼君并未到场,不知是未受邀请,还是不敢或不愿前来。
还有几位气息或炽热、或冰寒、或厚重、或飘渺的存在,陈默并不认识,但无疑都是雄踞一方的巨头。
众人静静等待,无人交谈。莲台之上,唯有那白玉莲花散发的清香与宁静的规则波动在缓缓流淌。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毫无征兆地,莲台中央,那株巨大白玉莲花的花心处,一点柔和到极致、却仿佛能照亮灵魂本源的光芒,缓缓亮起。
光芒并不刺眼,却让在场所有存在,包括陈默,都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收敛了所有杂念,将目光投向那里。
光芒之中,一道身影,由虚化实,缓缓浮现。
她并未显露多么惊天动地的威压,也没有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强大气息。她就那样安静地出现在那里,穿着一袭简素的白衣,青丝如瀑,面容笼罩在一层朦胧的、仿佛由无数慈悲与忘情规则交织而成的光晕之中,看不真切。
但当她出现的那一刻,整个净心莲台,乃至这片被“大爱”笼罩的奇境,都仿佛有了唯一的中心。她就是秩序本身,是“大爱”的源头,是这片天地至高无上的……主宰。
忘情仙尊!
她盘坐于莲花之心,目光平静地扫过莲台上每一位受邀者。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视本质,温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万物的淡漠。
当她的目光落在陈默身上时,微微停顿了一瞬。
陈默纯黑的眼眸,与那朦胧光晕后的目光,第一次产生了直接的接触。
没有火花,没有对抗。
只有一种最深沉的、规则层面的互相映照。
陈默感到自己体内的四块碎片同时轻微震颤,寂灭本源自发流转,对抗着那目光中蕴含的无形抚慰与“净化”之力。他仿佛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由纯粹“爱”与“秩序”构成的海洋,温柔地想要包裹、消融他那代表“终结”与“虚无”的孤岛。
而忘情仙尊,似乎也从陈默那纯黑的眼眸中,“看”到了那片吞噬一切的寂灭深渊,以及深渊中心,那一点不屈的、试图颠覆一切的暗金奇点。
片刻的凝视,仿佛过去了很久。
忘情仙尊的目光缓缓移开,并未多说一句话。她抬起素手,面前凭空浮现出一套白玉茶具,一个由规则凝聚的、燃烧着纯净心火的玉壶,以及几片翠绿欲滴、仿佛蕴含着无尽道韵的茶叶。
“今日请诸位前来,品茗论道,共参妙理。”她的声音响起,空灵悦耳,却带着一种洗涤灵魂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静心聆听,“世间万法,终有归宿。心有所执,道有所偏。此茶名‘悟道’,或可助诸位,照见本心,明辨前路。”
她开始温壶、置茶、冲泡……动作行云流水,优雅自然,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仿佛暗合大道韵律,牵引着周遭的“大爱”规则随之荡漾。
茶香,开始弥漫。
那香气,比莲台的清香更加玄妙,仿佛能直接作用于灵魂,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感悟与……动摇。
陈默知道,这场看似平和的“悟道茶会”,从他踏入莲台,从与仙尊对视的那一眼起,就已经开始了。
真正的较量,不在于力量,而在于道,在于心。
他能否在这“大爱”的海洋中,守住自己的“寂灭”孤岛?
茶,已备好。
道,将如何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