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往生殿那扇巨大的黑门,重新呼吸到轮回剧场那相对“正常”、却依旧压抑的空气时,陈默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之间,似乎隔了一层无形的薄膜。
并非疏离,而是一种……位格上的不同。
体内,暗金色的寂灭煞罡如同温顺而又致命的汞液,在重塑后更加坚韧宽阔的经脉中静静流淌。每一次循环,都带来强大的力量感,以及对周围环境中死亡、寂灭类能量的天然亲和与掌控。脑海中那些曾经喧嚣的混乱低语,如今只剩下一些模糊遥远的回响,再也无法动摇他半分心智。
他的气息彻底内敛,若不主动释放,看上去与一个普通的丙等演员无异。但若有人能以灵觉仔细感知,便会发现那平静表面下,隐藏着如同归墟本身般的深邃与恐怖。
他没有返回丙字区域那间破旧单间,而是直接走向了黑面鬼原先的据点——现在已是冯七和小铃铛的容身之处,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他在外围区域的一个象征性“据点”。
一路上,所遇之人,无论是不相识的底层演员,还是曾经黑面鬼、钱贵麾下如今已投诚或蛰伏的手下,在看到他时,反应都出奇地一致。
先是下意识的惊惧与低头避让,这是对他之前凶名的本能反应。但紧接着,一些感知稍敏锐者,便会抬起头,眼中露出浓浓的惊疑与不解。他们感觉眼前的陈默,似乎和几天前那个煞气冲天的煞星有些不同了。具体哪里不同,他们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更深层次的敬畏与颤栗,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移动的、收敛了爪牙的死亡禁区。
陈默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径直回到据点。
“陈爷!”冯七看到陈默归来,惊喜地迎了上来,但靠近到一定距离时,他的脚步却不自觉地慢了下来,脸上闪过一丝不适,仿佛靠近了一块极寒的玄冰。连懵懂的小铃铛,都下意识地往冯七身后缩了缩,大眼睛里带着一丝怯怯的好奇。
陈默看了他们一眼,微微点头,没有多言,直接走进了内室。
他知道,这是寂灭煞罡自然散发的意蕴所致,并非他本意。他需要时间进一步熟悉和掌控这股新生力量,使其完全收放自如。
他盘膝坐下,开始仔细体会、巩固归墟之后的收获。
与此同时,轮回剧场深处,班主的寝室内。
那枚琉璃镜片被班主死死攥在手中,胖乎乎的脸上,惯有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阴沉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
镜片上,原本应该清晰显示着的、代表着陈默信力波动的那个“标记”光点,此刻却一片模糊,时而黯淡近乎消失,时而又爆发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带着冰冷寂灭意味的暗金色辉光!根本无法稳定锁定,更别提远程监控或施加影响了!
“归墟……寂灭……这怎么可能?!”班主低声嘶吼,眼中充满了血丝,“他怎么可能在归墟之眼里活下来?!不仅活下来,还……这股力量……”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静室角落的阴影,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与一丝恐惧:“查!给我查清楚!他在寂灭之垣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盒子……那盒子是否……”
阴影中,传来一个如同金属摩擦般的低沉声音:“摆渡人守口如瓶。寂灭之垣深处……我们的人进不去。至于那陈默,他身上的气息……很危险。与往生殿最深处的某些古老记载……有些类似。”
班主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他烦躁地挥挥手,阴影中的声音消失。
他独自坐在静室中,看着镜片上那混乱的暗金光芒,眼神变幻不定。
陈默这颗棋子,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甚至变成了一把可能反噬其身的双刃剑!原本的“培养”与“收割”计划,在对方踏入归墟之眼并活着归来后,已然宣告破产!
现在,是该不惜代价提前清除这个巨大的隐患?还是……改变策略,尝试进行某种程度的“合作”或利用?
班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与权衡之中。
而在另一处更加幽深、灵气氤氲如仙境般的庭院内。
云惊鸿静立于一片灵池之畔,月白道袍曳地,清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落在了外围区域那个刚刚归来的身影上。
她那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首次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涟漪。
“寂灭煞罡……归墟真意……”她轻声自语,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竟能走到这一步……看来,这盘棋,比我想象的,更有趣了。”
她抬起如玉的手指,轻轻拂过池畔一株即将枯萎的灵植。一丝微不可察的暗金意蕴从她指尖掠过,那株灵植并未复苏,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凋零、湮灭,最终化为一点点飞灰,消散在空中。
“毁灭中的新生……还是新生中的毁灭?”她收回手指,目光再次恢复平静,“且看你,能在这漩涡中,搅动多大的风云。”
各方势力,因陈默的归来与蜕变,暗流汹涌。
而此刻的陈默,对外界的波澜有所察觉,却并不在意。
他缓缓睁开眼,暗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窗外的灰暗天光。
力量已然质变,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是继续隐忍,暗中积蓄,直到足以抗衡班主乃至其背后的存在?
还是……主动出击,将这潭浑水,搅得更浑?
他指尖,一缕暗金色的煞罡悄然浮现,如同跳动的死亡精灵。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习惯于被动等待的人。
既然实力已够,那有些账,也该去收一收了。
比如,那个曾赐予他“毒饵”,试图将他作为棋子与养料的——班主。
他站起身,周身气息依旧内敛,但一股无形的风暴,已在他眼底酝酿。
是时候,去“拜会”一下这位轮回剧场的“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