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崖,位于百戏坊势力范围的西侧边缘,是一处孤悬于外的险峻所在。崖壁陡峭如刀削,下方是深不见底、终年弥漫着灰色雾气的深渊,据说坠入者魂魄难归,故而得名。崖顶则是一片相对平坦、但布满了嶙峋怪石的开阔地。
午时将至,天色却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崖顶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深渊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呜咽声。
陈默独自一人,踏上了断魂崖。
他依旧穿着那身破旧的青布衣,身上甚至没有携带任何明显的武器。但当他一步步走上崖顶时,周身那未曾刻意收敛的混沌血煞之气,却仿佛比这阴沉的天气更加沉重,让崖顶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崖顶。怪石背后,隐约能感觉到几道隐藏的气息,带着杀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阵法波动。崖顶中央,一根孤零零的石柱上,绑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是小铃铛。她嘴巴被布条塞住,小脸惨白,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的泪水,看到陈默出现,她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冯七躲在远处一块巨石后,心急如焚,却又不敢上前。
“钱贵,滚出来。”陈默停下脚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崖顶。
“呵呵呵……陈默,你果然来了,还真是重情重义啊。”怪石后,钱贵的身影转了出来,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眼神却冰冷如毒蛇。他身边跟着那两个重金请来的乙等中游好手,刀疤脸和面色苍白的男子,一左一右,如同门神,气息锁定了陈默。
“放人。”陈默懒得跟他废话。
“放人?当然可以。”钱贵皮笑肉不笑,“不过,得先请陈兄弟你,乖乖束手就擒,跟我们走一趟。我保证,只要你说出你身上那邪门力量的秘密,还有在阴髓矿坑的收获,我立刻放了这小丫头,绝不为难。”
“看来,你没听懂我的话。”陈默摇了摇头,眼中暗红色的煞气开始流转,“我说,放人。”
话音未落,他动了!
没有预兆,身形如同鬼魅般模糊了一下,下一瞬,已然出现在距离石柱不足三丈之处!速度快得超出了钱贵等人的反应!
“动手!”钱贵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早已布置好的“锁灵阵”瞬间启动!数道无形的灵光从崖顶各处怪石中射出,交织成一张大网,笼罩向陈默!同时,那刀疤脸和面色苍白的男子也同时出手!
刀疤脸怒吼一声,手中鬼头刀(另一把)爆发出惨绿色的毒属性信力,刀光如匹练,带着刺鼻的腥风,拦腰斩向陈默!而面色苍白的男子则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股阴冷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尖刺,直刺陈默的脑海!
锁灵阵压制!刀罡近身!精神攻击偷袭!
钱贵的算计不可谓不毒辣!这三重打击,换做任何一个普通的乙等中游演员,恐怕瞬间就要遭受重创,甚至被秒杀!
然而,陈默只是冷哼一声。
那锁灵阵的光芒落在他身上,确实让他周身的暗红煞气微微一滞,流转速度慢了约莫两成。但也仅此而已!混沌血煞的本质远超这低级阵法的理解,所谓的压制,效果大打折扣!
面对拦腰斩来的毒属性刀罡,陈默不闪不避,右手五指成爪,暗红色的混沌血煞瞬间凝聚,如同覆盖上了一层燃烧的暗红水晶,直接抓向了刀锋!
“蠢货!竟敢徒手接我的毒煞刀!”刀疤脸脸上露出狞笑。
“铛——!!”
刺耳的交击声响起!
预想中手掌被斩断的场景并未出现!陈默的手爪,稳稳地抓住了刀锋!那惨绿色的毒属性信力与暗红煞气疯狂碰撞、侵蚀,发出“嗤嗤”的声响,竟仿佛势均力敌!
而那股阴冷的精神冲击没入陈默脑海,却如同泥牛入海,只是让他眼神微微一冷,镇压在精神海中的那股霸道意志甚至都没有产生太大的波澜!
“什么?!”刀疤脸和面色苍白男子同时脸色大变!
他们赖以成名的绝技,竟然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接下了?
“就这点本事?”陈默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抓住刀锋的右手猛地发力!
“咔嚓!”
那柄品质不俗的鬼头刀,竟被他硬生生捏断!碎裂的刀片裹挟着暗红煞气,反向激射向刀疤脸!
刀疤脸骇然暴退,却依旧被几片碎刃划过身体,伤口处瞬间传来灼烧与腐蚀的双重痛苦,让他发出凄厉的惨叫!
与此同时,陈默左手并指如剑,暗红信力凝聚指尖,隔空向着那面色苍白的男子一点!
“噬魂!”
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吸扯与混乱意志的力量瞬间降临!
那面色苍白的男子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向外倾泻,脑海中更是幻象丛生,仿佛有无数冤魂在撕扯他的意识!他闷哼一声,七窍中渗出鲜血,抱头惨嚎起来,再也无法维持任何法术!
电光火石之间,钱贵倚仗的两大高手,一伤一废!
钱贵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骇与恐惧!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精心布置的杀局,在陈默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这么强?!”他失声尖叫,下意识地后退,想要躲入怪石之后。
陈默没有理会那两个失去战斗力的家伙,冰冷的目光锁定了钱贵。他一步踏出,仿佛缩地成寸,瞬间跨越了数丈距离,来到了钱贵面前!
“你……你别过来!”钱贵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铃铛,对着被绑在石柱上的小铃铛疯狂摇晃,同时嘶吼道:“你再过来,我就催动蚀心散,让她肠穿肚烂而死!”
他试图用最后的筹码威胁陈默。
然而,陈默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冰冷的杀意。
“你,没有机会了。”
话音未落,陈默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石柱旁,暗红信力如同活物般掠过,绑住小铃铛的绳索瞬间化为飞灰。他看都没看,反手一掌拍向身后追来的钱贵!
这一掌,看似随意,却蕴含着混沌血煞那毁灭与吞噬的特性!
钱贵仓促间凝聚信力抵挡,一面土黄色的光盾瞬间形成。
“嘭!”
暗红掌印拍在光盾上,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如同腐朽木头断裂的声音。那土黄色光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融,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吞噬殆尽!掌印余势不减,印在了钱贵的胸口!
“噗——!”
钱贵如同被狂奔的巨兽撞中,胸骨瞬间塌陷,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鲜血狂喷,重重砸在远处的怪石上,滚落在地,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他手中那个催动蚀心散的铃铛,也脱手飞出,掉在地上,碎成几片。
陈默看都没看他的下场,弯腰抱起因为惊吓和虚弱而几乎晕厥的小铃铛,感受了一下她体内,确实有一股阴毒的药力在潜伏,但并未被催动。他运转一丝相对温和的混沌血煞信力,小心翼翼地将那蚀心散的药力包裹、吞噬、化解。
小铃铛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到陈默,虚弱地喊了一声:“陈……陈默哥哥……”便安心地昏睡过去。
陈默抱着小铃铛,目光扫过瘫倒在地、生死不知的钱贵,以及那两个重伤失去战斗力的杀手,还有远处那些被吓得魂不附体、瑟瑟发抖的埋伏者。
他没有再出手杀戮。
有些时候,活着的人,比死人更能传递恐惧。
他抱着小铃铛,一步步走下断魂崖。崖顶的风吹动他破旧的衣袍,那暗红色的煞气在他身后缓缓收敛,却留下了一片死寂与无法磨灭的凶名。
冯七从巨石后连滚爬爬地冲出来,看到安然无恙(只是昏迷)的妹妹,喜极而泣,对着陈默的背影不住磕头。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
煞星陈默,于断魂崖,以一己之力,摧枯拉朽般击溃钱贵精心布置的杀局,救回人质,钱贵及其麾下高手非死即残!
整个轮回剧场外围与百戏坊,为之震动!
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个不能轻易招惹的恐怖存在,已经崛起。
而此刻的陈默,抱着怀中轻飘飘的小女孩,走在返回住处的路上,心中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钱贵不过是一条比较肥的杂鱼。
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
班主……云惊鸿……还有那深不可测的轮回剧场核心……
他感受着体内那蠢蠢欲动的混沌血煞,以及灵魂深处被镇压的混乱低语。
这条路,注定尸山血海,无法回头。
但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