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刘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子,从阴影里扎出来。他带着另外两个人,缓缓踱出,正好堵死了陈默回去的路。三人手里都拎着家伙,不是练习用的木棒,而是实打实的、带着锈迹和污渍的短刀和铁尺。
陈默的心猛地沉到谷底。身体还处于剧烈运动后的虚脱状态,信力种子的暖流也在缓慢恢复,面对三个蓄谋已久、手持利器的恶徒,形势比在私练房凶险十倍。
“疤脸哥,这么晚还不休息?”陈默强压下喘息,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尽量让声音平稳。他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过对方三人,同时竭力催动那微弱的“共情”能力。
一股浓烈得几乎化不开的杀意从疤脸刘身上传来,其中混杂着被揭穿秘密的恐惧和急于灭口的焦躁。另外两人,情绪则以贪婪和一种麻木的凶狠为主,像是习惯了这种脏活的打手。
“休息?”疤脸刘狞笑,用短刀拍了拍自己的手掌,“老子被你个小杂种坑得睡不着觉!不把你抽筋扒皮,把那玩意儿挖出来,老子以后还怎么混!”他目光死死盯着陈默的胸口,那里是信力种子所在。
“挖?”陈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混合着疲惫和嘲弄的表情,“疤脸哥,你确定你碰了那东西,还能活到明天?云大家的手段,你不清楚?”
他故意把“云大家”三个字咬得很重。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扯的虎皮。
疤脸刘脸色变了一下,显然对云惊鸿极为忌惮,但随即眼神更加凶狠:“少他妈吓唬我!把你弄死在这臭水沟里,谁知道是老子干的?云大家还会为你个死鬼出头不成?”
他身后一个三角眼的打手不耐烦道:“疤哥,跟他废什么话!赶紧做了他,拿了东西走人!”
话音未落,三角眼率先发难,铁尺带着风声,直戳陈默小腹!角度刁钻,速度极快!
陈默精神高度集中,“共情”捕捉到对方出手前那一丝戾气的波动,几乎是本能地,他猛地向旁边一扑!动作狼狈,毫无章法,完全是街头打架保命的本能。
嗤啦!
铁尺擦着他的腰侧划过,将本就破烂的衣服又撕开一道口子,皮肤上火辣辣地疼,肯定见血了。
“躲得挺快!”另一个刀疤脸(此疤脸非彼疤脸)啐了一口,挥着短刀拦腰砍来!
陈默刚躲开一击,旧力已尽,眼看刀光袭来,他瞳孔骤缩!避不开了!
拼了!
他不再试图完全闪避,而是猛地拧腰,用相对肉厚的肩臂迎向刀锋,同时右手五指并拢,如同之前练习和实战中摸索的那样,凝聚起胸口那恢复不多的暖流,不攻对方要害,而是闪电般戳向持刀手腕的某个关节!
以伤换伤!攻其必救!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呃!”
刀疤脸没想到陈默如此悍勇,手腕关节被狠狠戳中,一阵剧痛酸麻传来,短刀差点脱手,砍向陈默肩膀的力道也泄了大半。
但刀锋还是划过了陈默的胳膊,带起一溜血珠。
陈默闷哼一声,借势向后翻滚,与三人拉开一点距离,半跪在地上,左肩和右臂鲜血淋漓,剧烈喘息,额头上冷汗涔涔。信力种子的暖流疯狂涌向伤口,带来阵阵麻痒的修复感,但杯水车薪。
“妈的!废了他!”疤脸刘见手下吃亏,彻底怒了,亲自挥刀冲上!另外两人也再次逼来。
狭窄的巷道,三人合围,杀机凛冽。
陈默看着逼近的刀光,感受着体内残存的力量和剧烈的疼痛,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愤怒涌上心头。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就能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
凭什么他就要像蝼蚁一样被碾死?
他不甘心!
前世十年龙套,无人问津。
今生刚看到一丝挣脱樊笼的希望,就要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巷子里?
不!
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与愤怒,如同火山般喷发,与他胸口的信力种子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嗡!
他感觉自己的感知在这一瞬间变得异常清晰,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疤脸刘三人身上散发出的杀意、贪婪、焦躁……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浑浊的潮水般向他涌来。
若是平时,他只能被动感知。
但此刻,在那极致的情绪共鸣下,他福至心灵,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动作——他没有试图去引导或驾驭这些情绪,而是将自己那股强烈的不甘与愤怒,如同尖刺一般,顺着“共情”的连接,反向朝着情绪最不稳定、杀意最浓的三角眼,狠狠“推”了过去!
这不是攻击肉体的力量,而是直击精神的冲击!
正挥着铁尺冲来的三角眼,身体猛地一僵,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他脸上瞬间闪过惊愕、茫然,随即被一股没由来的、放大数倍的恐慌和自身戾气反噬所带来的混乱淹没!
“啊!”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怪叫,动作变形,铁尺“哐当”掉在地上,双手抱住头,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整个人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疤脸刘和另一个刀疤脸都愣住了,攻势不由得一缓。
陈默自己也愣住了,没想到这反向的“情绪冲击”效果如此诡异和强烈。但他立刻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他强忍剧痛,如同濒死的野狼般扑出,目标直指那个被反噬后暂时失去战斗力的三角眼!不是要杀他,而是要夺他掉落的铁尺!
疤脸刘反应过来,怒吼着挥刀砍向陈默后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清冷的低喝,如同冰泉泻地,瞬间浇灭了巷道上头的杀伐之气。
一道月白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巷口,拂尘轻摆。
云惊鸿去而复返。
她目光扫过场中,在浑身是血、手持铁尺半跪于地的陈默身上停留一瞬,又看向惊疑不定的疤脸刘和那个瑟瑟发抖的三角眼。
“私斗,持械,欲行凶。”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自去刑房,领三十鞭。若有再犯,废去修为,填入忘川。”
疤脸刘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不敢反驳,恨恨地瞪了陈默一眼,拉起还在发抖的三角眼,和另一个同伙,灰溜溜地快步离开,方向正是剧场刑房所在。
巷道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弥漫的血腥味。
云惊鸿走到陈默面前,低头看着他。
陈默抬起头,脸上血污和汗水混在一起,狼狈不堪,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以情绪为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云惊鸿清冷的声音响起,“未入流而强行催动共情反噬,你可知,稍有不慎,先疯的会是你自己?”
陈默喘着气,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没办法……他们,不想让我活。”
云惊鸿沉默了一下,拂尘轻轻一点。
一股精纯柔和的信力涌入陈默体内,迅速滋养着他受损的身体,修复着伤口,远比他自己恢复要快得多。
“明日辰时,一号戏台,《风尘三侠》缺一配角‘柴绍’。”她说完,转身,身影再次融入夜色,“别死了。”
陈默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正在快速愈合的伤口,和手中那柄冰冷的铁尺。
《风尘三侠》?柴绍?
那可是有名字、有不少戏份的重要配角!
他撑着铁尺,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血污。
“放心,”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巷道,低声自语,眼神锐利,“没那么容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