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柒顺着她的目光往床上看了眼,笑笑不语,将另一双男士棉拖鞋放在床边地上,转身悄悄退了出去。
叶娘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这才关上门,快步走到床前,伸手推了推睡得正香的柴爹:“国栋,国栋!醒醒,别睡了……”
“嗯?……”
柴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眉头皱了皱,眼睛半睁半闭,眼神还有些涣散,“媳妇儿……咋啦?”
叶娘用力把他从被窝里拽坐起来:“快别迷糊了,赶紧起来!该下楼干活了,那些野味还等着你收拾呢!”
柴爹打了个哈欠,伸了伸胳膊,掀开被子坐起身。
双脚往床下一探,想去找自己的皮棉鞋,却看到多了一双棉拖鞋。
疑惑地抬头,刚要开口问,叶娘已经走到小圆桌旁给他倒水,头也不回地说:“七七刚才送过来的,换上吧。”
柴爹“哦”了一声,穿上新拖鞋,接过叶娘递来的水杯,“咕嘟咕嘟”几大口喝了个精光。
温热的水滑过喉咙,人清醒了不少。
客厅里暖融融的,收音机里正播着《智取威虎山》。
胡爷爷和柴爷爷、关奶奶坐在沙发上,听着里面传出的高亢唱腔,手指随着节奏轻轻叩着膝盖,时不时跟着哼哼哼两句。
胡柒坐在一旁,冲泡着茶水,见谁杯子茶浅了,就起身给再续上。
叶娘和柴爹从楼上下来时,戏正唱到“打虎上山”的高潮部分。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没敢出声打扰,胡爷爷听到动静,扭头朝他们点了下头,抬手示意旁边的空位:“坐!”
胡柒拿起两个空杯,熟练地烫过,给两人各了斟一杯热茶。
直到一曲终了,余音袅袅,胡爷爷才赞叹一声:“好!唱得真有味儿!”
“胡老哥也爱听这出?”
柴爷爷笑着接话,找到了共同话题,“这嗓子,确实是亮堂,听着提气!”
“可不是嘛!”
关奶奶也兴致勃勃地接话:“俺们在家也常听,一段不落!尤其是最后那段,每回听都觉着心里头热乎!”
“英雄气概,忠肝义胆,听几遍都不腻。”胡爷爷颔首表示赞同。
柴爷爷笑着点头:“胡老哥,您这日子过得真舒坦,听听戏,喝喝茶,比我们在家瞎忙活,可自在强多了。”
“都是瞎乐呵,”
胡爷爷摆摆手,又指了指窗外,“山里清净,就是冬天冷点,等开春了,满山都是野菜野果,到时候再请你们来尝鲜。”
关奶奶笑得眼睛都眯了:“那敢情好!到时候俺们一定来沾沾您的光!”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柴爷爷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开,扭头看向老儿子:“国栋,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你去把地窖里那几只野味扛到外面,趁天还亮,赶紧拾掇出来。”
“好的,爹!我这就去。”
柴爹立马站起身,点头应下,往楼梯底下的方向走。
胡柒见状,也跟着站起来,“柴叔,里面光线暗,我去给您把灯点上。”
两人一前一后往地窖走,叶娘怕他们忙活不开,也起身跟上,“我去给国栋搭把手,还能快些。”
看着三人离开,胡爷爷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放下杯子朝对面两人笑道:“我还存着只大尾羊呢,前阵子老战友从新疆送来的,正好国栋要在院子里架火,等他完事儿,晚上咱们烤羊肉吃!再坛葡萄酒,怎么样?”
“行啊!这太好了!”
关奶奶听着的都馋,拍手叫好:“就听你老哥安排!”
柴爷爷笑着应和:“那敢情好,今儿个算是沾着老哥光了!”
胡爷爷从沙发上站起身,“我下去把羊取出来,让七七先腌上,好入味。”
说着,抬腿朝楼梯口走,旁边的柴爷爷和关奶奶也连忙起身。
“来来,我也搭把手,活动活动筋骨!”
柴爷爷快走两步跟上,撸了撸袖子,干劲十足。
地窖里,柴爹刚把装着野味的五个大麻袋从货堆里扒拉出来,正弯腰扛起其中一袋往楼梯上走。
胡柒在工具架上找了把屠宰刀,在磨刀石上蹭了蹭。
叶娘拎着口八印的大铁锅跟在后面,准备用它烧水。
两拨人在楼梯口碰见,互相点了下头,默契地侧开身,交错而过——
柴爹扛着麻袋吭哧吭哧往上,胡爷爷三人顺着台阶往下。
走到冰库门前,他们都顿住了。
过道上被几摞箱子挡住,根本迈不过去。
胡爷爷看着这堆“障碍物”,眉头不满地皱了一下,刚要伸手去挪。
柴爷爷眼尖,抢先开口:“哎呀,你看这事儿弄的,东西太多,把门都给堵了!”
他边说边弯腰,搬起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一个过道,直起身笑着说:“胡老哥,你先进去把羊取出来,给七七送上去。下来咱们几个一块动手,把这些都规整规整,也好给地窖腾腾地儿!”
“那可就麻烦柴兄弟和弟妹了,”
胡爷爷脸上带了笑,“你们要是不帮忙,光靠我和七七,怕是得折腾一天。”
关奶奶连连摆了摆手,接口道:“嗨,有啥麻烦的,人多力量大!这点活儿,费不了多大功夫!”
胡爷爷没再多说,从旁边墙上取下挂着的羊皮大袄套上,又提起一盏煤油灯,拧亮。
推开冰库厚重的木门,迈步进去,借着灯光,很快找到那只大尾羊。
弯腰,肩膀一顶,便将整只羊扛到了肩上。
站在门口的柴爷爷和关奶奶,被开门时涌出的寒气激得同时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裹紧衣服。
两人好奇地伸着脖子往里探头,这一看,更是心下暗惊。
里面空间不小,有上面客厅一般大,周遭垒砌着厚实的冰墙,泛着冷白的光,温度估摸在零下十度左右。
一排排实木架子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冻货:鸡鸭、鱼虾、甲鱼、排骨……
甚至还有整头的猪羊和狍子,硬邦邦地摆满了货架,看着真让人眼馋。
真是大开眼界!
胡家这存货量,一点不比外面肉铺的少,种类更是齐全得惊人,简直是个小型肉类冷藏库!
胡爷爷扛着大尾羊一出来,柴爷爷赶紧上前,顺手将冰库门关上,阻隔住那股寒气。
“我把羊放到厨房就下来,你俩先在这儿歇会儿。”
胡爷爷说着,扛着羊往楼梯上走,脚步稳得很。
“行,慢点,等着你下来再一块忙活!”
柴爷爷看着那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这才扭头,压低声音问关奶奶:“礼单呢?”
“喏,在这儿呢!”
关奶奶连忙从棉袄内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红纸,往前递了递。
此时,外院子的空地上,柴爹已经用砖头临时搭了个简易灶台,那口八印大铁锅稳稳地架在上面,正烧着水。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往屋里走,去扛剩下的那几袋野味。
叶娘留在外面,弯腰往灶膛里添柴,火苗“噼啪”作响,锅底烧得发烫,锅里开始冒起气泡。
“七七!”
胡柒提着个空水桶刚走进屋,就听到爷爷在厨房喊她。
“诶——”
她立刻应了一声,提着桶小跑过去:“爷爷!”
“晚上吃烤全羊,你把这肉赶紧腌上。”
胡爷爷指着石板台上的大尾羊,跟她一交代完,手上拿着那件羊皮袄,转身朝着地窖入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