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踏进“仁心医院”旧楼时,消毒水的味道里混着股若有若无的腐味,像过期的酒精泡了烂肉。他是来替报社采写“老医院秘闻”的,主编说这栋建于民国的旧楼里,藏着不少没公开的故事——尤其是三楼的外科病房,三十年前曾出过“缝合怪”的传闻,却没人敢细说。
接待他的是个头发花白的护工,姓刘,左手缺了两根手指,袖口总是往下拽,像是在藏什么。“别去三楼,”刘护工递水时,眼神躲着林夕的脸,“那层楼早封了,夜里总听见‘针线穿肉’的声音,还能看见白影在走廊飘,手里拿着剪刀。”
林夕没当回事,趁刘护工去拿资料,悄悄摸向三楼。楼梯间的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三楼的铁门果然锁着,却留了道手指宽的缝,往里看,走廊尽头的病房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昏黄的光,还飘出股线香混着腐臭的味道。
他刚想推开门,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林夕吓得转身,看见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头发披在肩上,遮住半张脸,手里拿着个针线盒,针线上还沾着点暗红的东西,像血。“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女人的声音又细又冷,像冰锥扎耳朵。
“我是报社的记者,来采访的。”林夕攥紧手里的录音笔,“你是这的医生?”女人没回答,只是盯着他的手腕,眼神发直:“你的皮肤很软,适合做‘补丁’。”她说着突然扑上来,手里的针朝着林夕的胳膊刺过去。
林夕侧身躲开,女人的针戳在墙上,留下个深痕。他趁机往楼下跑,身后传来女人的尖叫:“别跑!我只差最后一块补丁了!”跑回一楼时,刘护工正站在大厅,看见他脸色惨白,叹了口气:“你碰见苏医生了吧?她是三十年前这的外科医生,后来疯了,把病人的皮肤缝在自己身上,说是要‘补全’自己的脸,最后在三楼的病房里自杀了,尸体还是我收的,脸上缝满了碎皮,像块拼布。”
林夕的后背冒冷汗,他想起刚才女人遮住的半张脸,难道是缝了别人的皮肤?当天晚上,他没敢离开医院,在一楼的值班室将就了一夜。半夜,他被一阵“沙沙”声吵醒,像是有人在穿针引线。声音从三楼传来,还夹杂着女人的低吟:“还差一块……就差一块了……”
他壮着胆子,拿着手机的手电筒,再次摸上三楼。这次铁门没锁,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每个病房的门上都贴着泛黄的封条,只有尽头的病房门开着。他走进去,看见病床上躺着个“人”,身上盖着白布,白布下的轮廓凹凸不平,像是拼起来的。
林夕伸手掀开白布,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床上不是人,是个用碎皮缝合的“假人”,皮肤颜色深浅不一,有的地方还露着线头,脸上缝着两颗玻璃珠当眼睛,嘴角被线拉得咧开,像在笑。假人的手里,还攥着块新鲜的皮肤,上面有个熟悉的疤痕——是刘护工左手缺指处的疤痕!
“你找到我的‘作品’了?”苏医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夕回头,看见她的半张脸露了出来,果然缝着别人的皮肤,颜色比她本身的肤色深很多,针脚密密麻麻,像蜈蚣爬过,“刘护工的皮肤太老了,不适合当补丁,你的正好。”
林夕转身就跑,可病房门突然关上,锁芯“咔嗒”一声,像是被人从外面锁了。苏医生一步步逼近,手里的针线盒掉在地上,滚出几枚生锈的缝衣针,还有块带血的皮肤,上面有个小小的胎记——是昨天他在医院门口遇见的护士,叫小敏,说要去三楼拿东西,之后就没再见过。
“小敏的皮肤也不行,太嫩了,一缝就破。”苏医生摸着自己脸上的皮肤,眼神痴迷,“三十年前,我给一个富商做手术,他的脸被烧伤了,我想把别人的皮肤缝在他脸上,可他不答应,还说要举报我。我只能杀了他,把他的皮肤缝在我脸上,可缝完才发现,根本不合适,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找‘合适’的皮肤,找了三十年,终于找到你了。”
林夕的后背抵着门,手在口袋里摸手机,却摸出个冰凉的东西——是刘护工早上塞给他的,说是“保平安”的护身符,其实是块小小的桃木片,上面刻着“驱邪”两个字。他突然想起刘护工说的,苏医生是自杀的,那她现在是什么?是鬼?还是……
“你是鬼!你早就死了!”林夕大喊着,把桃木片朝着苏医生扔过去。桃木片砸在苏医生脸上,她发出一声惨叫,脸上的皮肤开始脱落,露出里面发黑的骨头,“我不是鬼!我是‘缝合仙’!只要缝够一百块皮肤,我就能永远活着!”
她扑上来,指甲变得又长又尖,朝着林夕的脸抓去。林夕躲开,却被地上的针线绊倒,摔在假人旁边。假人的手突然动了,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像铁钳。林夕低头一看,假人的手臂上,竟缝着小敏的手,指甲缝里还沾着血,正是昨天小敏涂的红色指甲油。
“救我!”林夕挣扎着,突然看见假人的胸口有块松动的皮肤,下面露出个金属牌——是医院的员工牌,上面写着“苏婉清”,还有张照片,照片里的苏医生很漂亮,脸上没有任何缝合的痕迹,只是左眼下面有颗痣。
他突然想起刘护工说的,苏医生是自杀的,死的时候脸上缝满了碎皮。难道她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皮肤,才自杀的?而现在缠着他的,是她的怨念,是想完成生前没完成的“缝合”?
“苏医生!你看看你的照片!”林夕大喊着,伸手去扯假人胸口的皮肤,“你以前很漂亮!你不需要用别人的皮肤!你只是被执念迷了心!”
苏医生的动作停了,她看着林夕手里的员工牌,眼神慢慢变得浑浊,脸上的皮肤不再脱落,反而开始愈合,针脚一点点消失。假人的手也松了,小敏的手垂在床边,慢慢变成了灰。
“我……我只是想变漂亮……”苏医生的声音软了下来,眼泪从眼角掉下来,是暗红色的血,“那个富商说我丑,说我缝的皮肤像怪物,我只是想证明给他看,我能缝出最好看的脸……”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走廊里的灯也亮了起来,“沙沙”的穿针声消失了,只剩下消毒水的味道。“谢谢你……让我看清自己……”苏医生最后看了眼员工牌,慢慢消失在空气里。
林夕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第二天,他找到刘护工,说起昨晚的事。刘护工叹了口气,说:“三十年前,苏医生确实很可怜,她天生左眼下面有颗痣,总被人说丑,后来就痴迷于缝合皮肤,想把自己缝成‘完美’的样子。她自杀后,三楼就开始闹鬼,有好几个护士去三楼拿东西,再也没回来,我左手的两根手指,也是当年被她的怨念缠上,自己剁掉的,说是‘不适合当补丁’。”
林夕把员工牌交给医院的档案室,还写了篇报道,希望能让苏医生的怨念消散。可从那以后,他每次路过医院,都会觉得脸上一阵发凉,像是有人在对着他的脸比划,手里拿着针线,嘴里念叨着:“还差一块……就差一块了……”
他的手腕上,还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像被线勒过的痕迹。阴雨天的时候,红痕会发烫,他总能听见一阵“沙沙”的穿针声,在耳边响着,像苏医生的声音,又像在说:“你的皮肤,真的很适合做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