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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色的火焰与幽暗的光柱交汇的刹那,林晚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一片光的海洋。没有刺痛,没有晕眩,只有一种温柔的、仿佛回归母体般的包容感。

眼前的景象如水波般荡漾,清晰,又逐渐褪色、重组。

她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的广场边缘。广场以白玉铺就,宽广得一眼望不到边际。地面上的纹路并非装饰,而是流淌着液态星光般的浩瀚阵法,与天穹之上那数以百计、大小不一、散发着温和或炽烈光芒的“门”交相辉映。那些“门”有的形似旋涡,有的如同镜面,有的则是简单的光之拱廊,门内光影流转,隐约可见不同世界的山川湖海、奇景异象。

无数身着星纹法袍的修士行走其间,或驾驭流光穿梭于门扉,或三五成群在广场上论道演法,或于广场周边那些高耸入云的星辰塔楼中静修参悟。气息强横者,举手投足引动周天星力;年幼初习者,亦在师长指引下与星辰共鸣。空气中弥漫着精纯的星辰灵气与一种蓬勃向上、探索未知的朝气。

这里是上古星门时代的“星枢圣地”,万界交汇之所,文明昌盛之巅。

林晚如同一个透明的幽灵,行走在这片早已逝去的辉煌之中。她能感受到那浓郁到化不开的星辰道韵,能“听”到那些修士讨论的深奥法理,能看到不同种族、不同文明的生命在此和谐交流。

这就是星门传承记忆中的“往昔”。

景象缓缓流转,如同翻阅一本厚重的史诗。她看到星门修士如何以星辰为引,架设和维护连接遥远世界的通道;看到他们如何调解不同世界间的纷争,传播知识与文明;看到他们如何对抗星海中的天然险境与混沌兽潮,守护着这片连接的网络。

繁荣,有序,充满希望。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一丝阴霾悄然滋生。

画面开始闪烁、跳跃,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

她看到某座偏远的星门附近,开始出现小规模的、不明原因的“灵机枯竭”现象,草木凋零,生灵衰弱。起初并未引起太大重视,只以为是局部星力循环异常。

她看到有修士在探索某处新发现的、带有强烈圣洁气息的“光之世界”碎片后,归来时眼神变得狂热而偏执,口中开始念诵赞美“绝对之光”与“永恒秩序”的祷言,与原本包容并蓄的星门理念格格不入。

她看到另一些修士,在接触了来自“虚空裂隙”的、充满诱惑的“力量馈赠”后,性情大变,变得贪婪、嗜血,开始暗中进行禁忌的、融合虚空能量的实验。

矛盾开始显现。以“维护星门纯净与平衡”为主的“守护派”,与认为应“接纳并研究一切外来力量以壮大自身”的“探索派”(其中已混杂了被圣耀与虚空力量暗中影响者)之间,分歧越来越大。

高层会议中,争论愈发激烈。林晚“听”到当时的大长老(正是她在古道雕像记忆中看到的虚幻老者)忧心忡忡的警告:“……光中有蛊,虚中有毒。此二者,看似对立,实则皆欲侵我根基,坏我大道!不可不防!”

但部分被影响的“探索派”高层不以为然,甚至指责大长老“故步自封”,“阻碍星门进化”。

裂痕在和平的表象下蔓延。

直到那一天。

画面骤然变得急促、混乱!

无数座星门同时发出刺耳的警报尖鸣!原本稳定运转的门扉剧烈扭曲、震荡!一些门扉中,猛然涌出炽白灼热、带着绝对统御意志的圣光洪流!另一些门扉,则喷吐出污秽粘稠、充满无尽贪婪的虚空暗影!

两种力量并非单纯的入侵,它们仿佛早有预谋,出现的位置、时机都经过精密计算,甫一现身,便直接冲击星门网络的枢纽节点与能量核心!

“敌袭——!!”

凄厉的警报与怒吼响彻圣地。

画面切换,林晚看到那位中年修士(跪地雕像本尊)浑身浴血,率领着一队星门卫士,死死守住一座关键的能量枢纽塔,与数倍于己、身罩白光或缠绕黑雾的敌人惨烈厮杀。敌人中,赫然有许多熟悉的面孔——那是被彻底蛊惑或堕落的昔日同门!

“为什么?!你们为何要背叛圣地,背叛万界生灵?!”中年修士目眦欲裂。

一名周身白光浓郁、眼神空洞狂热的前同门机械地回答:“清除‘不谐’,铸就‘永恒秩序’。此乃……至理。”

另一名半身已化为虚空阴影的堕落者则发出贪婪的嘶笑:“星门……连接万界……多么庞大的‘食粮’……吞噬……进化……”

背叛,来自内部与外部的同时绞杀!

画面不断闪烁,显示着各处战场的惨状。圣光焚烧星辰,虚空侵蚀生命,昔日的圣地化为炼狱。星门修士虽奋力抵抗,但事发突然,内部又有叛徒,防线不断崩溃。

林晚再次“看”到了大长老。他站在圣地最高的“观星台”上,望着满目疮痍,望着那些被污染、开始反向输出毁灭能量的星门,脸上已无悲无喜,只剩下一种看透一切的苍凉与决绝。

他手中那根布满裂痕的星辰权杖,顶端宝石的光芒已微弱如风中残烛。数名浑身是伤的核心长老聚在他身边,人人带伤,眼中皆是绝望与不甘。

“……圣耀欲以‘秩序’之名,行奴役之实;虚空欲以‘进化’之名,行吞噬之举。二者勾结,里应外合,非为我道统存续,乃为彻底抹去‘星门’此一‘变数’。”大长老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包括旁观者林晚)的耳中,“星门连接万界,赋予众生无限可能,此乃对‘绝对秩序’与‘无尽吞噬’最大的阻碍。”

他望向脚下正在崩解的圣地,望向星空中那些逐渐熄灭的星门光点。

“圣地已不可守,星门网络将全面崩溃。”大长老猛地一顿权杖,裂纹蔓延,“然,道统不可绝!薪火,必须传递下去!”

他看向身边众人,目光如炬:“启动‘断脉’!以吾等残灵为祭,引动圣地本源‘星骸古道’与‘薪火古灯’,切割核心区域,放逐于时空乱流深处!同时,散‘传承石板’与‘引路灯图’于诸天万界!后世若有心性契合、道念相通者,自会与石板共鸣,循星图指引,寻至此地,得受传承!”

“吾等残念,将永镇古道,筛选后来者。唯有心怀守护之志、明辨光暗之眼、坚忍不拔之心者,方可得见真殿,点燃薪火,承我遗志!”

众长老齐齐躬身,无一人退缩:“愿随大长老,以身殉道,薪火相传!”

接下来,便是林晚之前在古道雕像记忆中看到的集体献祭景象,但这一次更加完整、更加悲壮。她看到无数修士在最后一刻,不是绝望,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使命感,将自身一切献祭。圣地核心区域在磅礴力量下被硬生生切割、剥离,卷入狂暴的时空乱流……

而在最后时刻,大长老的残念似乎穿透了无尽的时空,朝着林晚这个“后来旁观者”的方向,投来深深的一瞥。那眼神中,有殷切的期盼,有无声的嘱托,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后来者……星门之路,崎岖漫长。圣耀与虚空之劫,远未终结……小心……光中之影……影中之光……”

“承我薪火……护此星海……”

景象至此,如同燃尽的画卷,开始片片剥落、消散。

天青色的火焰恢复了柔和,幽暗光柱收敛。黑色石板轻轻落下,被林晚下意识接住。石板的触感似乎多了一丝温润,少了几分冰冷。

林晚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两行清泪,无声地自她脸颊滑落。那不是悲伤的泪,而是一种跨越无尽时空,接收到那份沉重遗志与牺牲后,灵魂的震颤与共鸣。

她明白了。

明白了星门传承的来历与使命。

明白了“播种者”的前身——正是当年勾结的圣耀与虚空势力,或许经历了内部演变与整合,但其毁灭星门、推行自身“秩序”与“吞噬”的本质未变。

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被选中,为何会卷入这一切。

也明白了那墙上警示“影子在光中”更深的含义——圣耀(光)与虚空(影)早已纠缠不清,其爪牙可能以任何形式隐藏,包括在最光明正大的地方。

“林晚道友?”云信子关切的声音将她从沉浸中唤醒。

林晚缓缓睁开眼,眸中星辉流转,却比之前更加深邃、沉静。她抹去泪痕,看向手中古灯。灯盏内,那天青色的火焰似乎明亮了一丝,火焰中心,隐约多了一点微不可察的、与她星炬同源的淡金色。

“我看到了。”她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看到了上古星门的辉煌与崩灭,看到了先辈的牺牲与期盼,也看到了……我们未来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墨渊看着她,又看了看那盏灯:“薪火传承,你接受了?”

林晚点头,目光扫过石台上那行“慎之,慎之”的字迹,又望向高台下那些仍在徘徊却不敢上前的噬光影傀:“不仅仅是力量与知识的传承,更是一份责任,一个承诺。守护星海,阻截圣耀与虚空的侵蚀,让连接万界、赋予可能的‘星门’之道,不再湮灭。”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而眼前这些‘噬光影傀’,恐怕就是当年大战后,残留在此地的虚空污染,与圣地星光结合,又被后来闯入的‘播种者’或其爪牙以某种方式‘激活’或‘引导’,形成的守护(或者说阻碍)机制。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在证明,‘播种者’的触角,早已探入过此地。”

云信子面色凝重:“他们来过,却未能取走薪火传承,或许是因为缺乏真正的‘钥匙’(你的石板),或许是因为未能通过古道考验,又或许……他们另有目的。但无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薪火既已点亮,传承已受,我们该离开了。外面那些追兵,还有‘播种者’的耳目,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林晚再次看向那盏薪火古灯。她能感觉到,自己与这盏灯之间,已经建立起一种微妙的联系。这灯不仅是传承载体,似乎也是这片“星骸古道”遗迹某种程度上的“控制核心”。

她心念微动,尝试以刚刚获得的传承知识,结合自身星辉,轻轻“拨动”了一下与古灯的联系。

嗡!

古灯光芒微微一涨,一圈柔和的天青色光晕以高台为中心扩散开来。光晕扫过,高台下那些徘徊的噬光影傀如同受到指令,纷纷发出低沉的呜咽,然后如同退潮般,迅速缩回各自诞生的光斑之中,隐匿不见。大殿内虽然星光依旧,但那潜藏的阴森诡异之感,却减轻了许多。

“果然能控制一部分遗迹的禁制。”林晚松了口气,“这样我们离开时会安全些。”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盏薪火古灯从石台上取下。古灯入手轻盈,天青色火焰稳定燃烧。她知道,这盏灯将是她未来修行的重要指引,也是连接这段上古因果的凭证。

“走吧。”林晚将古灯收起,目光坚定,“该知道的,已经知道。该承担的,我已做好准备。接下来,是时候去会一会那些‘光中之影’,算一算旧账与新仇了。”

三人转身,沿着来路,走下高台,穿过暂时恢复平静的大殿,向着星枢殿外走去。

身后,古老的殿堂重归寂静,只有穹顶星光,无声照耀着这片被时光遗忘的牺牲之地。

而前方,是更加波澜壮阔、危机四伏的星海征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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