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巨大的地龙翻身机再次发出轰鸣,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那根闪着寒光的巨大钻头,缓缓转动,狠狠地扎进了坚硬的岩层。
这一次,它没有笔直向前。
而是在钻进地底十数丈之后,按照金不换暗中下达的指令,开始了一个微小,却致命的转向。
它的方向,不再是河道下游。
而是那片属于西凉的,荒无人烟的群山。
王家的那位监工,吏部侍郎王镇,正站在远处的一座高台上,抚着胡须,满意地点着头。
在他看来,一切,都在太子殿下的掌控之中。
他并不知道,他脚下的大地深处,一条钢铁巨龙,正在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悄然越过了那条无形的国境线。
血公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苏青身后,他用剔骨刀修着指甲,懒洋洋地开口:“就这么让他们把咱们的宝贝,开到别人家里去?”
“不然呢?”苏青看着远处那片山脉,轻声说道,“三殿下替我们选了一条路,我们总不好拒绝。”
“你就不怕,玩脱了?”
“脱不了。”苏青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只有血公子才能看懂的,近乎疯狂的算计。
“老板的信上说,要让它能拐弯。”
“可没说,只拐一次。”
血公子收起了剔骨刀,他看着苏青那张苍白却挂着一丝笑意的脸,第一次觉得,这个文弱书生,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魔头,都更像魔头。
“我有点期待了。”血公子舔了舔嘴唇。
苏青没有再说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那片轰鸣的工地。
地底深处,无人可见的黑暗中。
那条钢铁巨龙,正以一种蛮横的姿态,撕裂着千百年沉寂的岩层。
它在拐弯。
……
西凉,边境,黑风口哨所。
一群西凉士兵正围着火堆,喝着马奶酒,吹嘘着前几日在边境线上,如何戏耍大周那帮软脚虾巡逻兵。
一个什长喝得满脸通红,一脚踩在石头上,大吼道:“等咱们大汗,拿下了那条矿脉,咱们就能换上大周的黑铁铠甲!到时候,一路打到京城去,抢光他们的金子和女人!”
士兵们爆发出哄堂大笑。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却越来越清晰的震动。
“怎么回事?地龙翻身了?”一个士兵疑惑地站起身。
“怕什么!咱们西凉的汉子,还怕地龙?”那什长不屑地吐了口唾沫。
话音刚落。
“轰隆——”
一声惊天巨响!
他们脚下的大地,毫无征兆地,塌陷了下去!
整个哨所,连人带马,连同那堆篝火,瞬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巨大坑洞,吞噬得一干二净。
尘土飞扬,惨叫声被轰鸣声彻底掩盖。
从高空俯瞰,原本平坦的荒原上,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天坑,仿佛大地张开了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而在天坑的边缘,半截闪着金属寒光的巨大钻头,缓缓地,从塌陷的土石中,退了出来。
它在所有人的视野盲区里,再次调整了方向,像一条吃饱了的巨蟒,悄无声-息地,潜回了黑暗的地底。
……
消息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传回了京城。
不是通过官方的驿站,而是通过三皇子赵景,最隐秘的情报渠道。
三皇子府,书房。
“啪!”
一只前朝的官窑青花瓷瓶,被赵景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了齑粉。
“废物!一群废物!”
他赤红着双眼,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嘶吼着。
“谁能告诉本王,为什么会这样?!本王让他们去挖矿,不是让他们去刨了西凉人的祖坟!”
密报上写得清清楚楚。
“地龙翻身机”精准地钻到了西凉人给的坐标,但那里,根本没有什么龙首矿脉。
那里,是一条该死的,巨大的地下暗河!
机器一钻透,积攒了千百年的地下水压瞬间爆发,直接掏空了方圆数里的地基,造成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塌方。
西凉人的黑风口哨所,连根毛都没剩下。
现在,西凉使团已经炸了锅。他们不再提什么共采矿脉,而是指着鼻子骂大周背信弃义,悍然发动袭击,要大周割地赔款,交出凶手!
他赵景,从一个试图与西凉合作的皇子,一夜之间,变成了挑起两国争端的罪魁祸首!
“殿下,息怒!”幕僚们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息怒?”赵景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现在全天下,都在看本王的笑话!父皇看我笑话,太子看我笑话,连林晚那个女人,都在看本王的笑话!”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刺入了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他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就在这时,一个管家连滚爬地跑了进来,声音都在发颤。
“殿……殿下!太子殿下……在府外求见!”
赵景猛地回头,眼中布满了血丝。
赵启?
他来做什么?来看自己的笑话吗?
“让他滚!”
“慢着。”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书房的阴影里响起。
一个穿着普通儒生长袍,面容俊美,气质却阴柔诡异的男人,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那位,魔尊派来辅佐赵景的“贵人”。
“殿下,让他进来。”那男人微笑着说道,“太子殿下不是来看您笑话的,他是来给您送刀的。”
……
西京,工地。
苏青站在那台刚刚从地下收回,沾满了泥浆和碎石的“地龙翻身机”前,手里拿着一块刚从钻头上取下的矿石样本。
那是一块通体漆黑,却在阳光下,隐隐泛着暗金色光泽的石头。
纯度高得惊人。
“老板说得没错。”苏青轻轻摩挲着那块矿石,喃喃自语,“最肥的肉,果然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地龙翻身机第一次拐弯,是挖塌了西凉人的哨所。
第二次拐弯,才是真正地,奔着这条矿脉的心脏而去。
现在,这条足以让整个大周疯狂的矿脉,其最核心的矿区坐标,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脑子里。
金不换站在一旁,看着苏青,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