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通道比林默预想的要长得多，越往里走，空气越像泡在冷水里的海绵，潮得能拧出水来。霉味混着旧木头屑的腥气，粘在喉咙里，痒得人想咳嗽又不敢咳 —— 怕惊动了通道深处可能藏着的动静。走了约莫十分钟，前面终于传来展厅通风口的 “呼呼” 声，风裹着展厅里的冷气吹过来，带着股医院似的消毒水味，总算让通道里的憋闷感散了些，却又添了层说不出的阴冷。
张叔突然在一个岔路口停住脚步，手电筒的光柱在左右两边晃了晃，光里的灰尘看得一清二楚。左边的通道口贴着张褪色的 “安全出口” 标识，绿色的漆皮掉得只剩模糊的轮廓，下面还隐约能看见 “紧急疏散通道” 的白色小字，通道深处透着点微弱的自然光，像是能通到博物馆的后院；右边的通道却黑漆漆的，连个反光条都没有，往里望进去，只能看见无尽的黑暗，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股更冷的气息，吹得人后颈发毛。
“走右边，左边通到博物馆的杂物仓库，绕远路，耽误时间。” 张叔没多犹豫，话音刚落就往右边迈了一步，手电筒的光飞快扫过通道壁，连 “安全出口” 标识都没多停留一秒，仿佛那只是块无关紧要的墙皮，指尖还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像是在确认什么东西还在。
苏晚心里 “咯噔” 一下，悄悄加快脚步跟上林默，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林默的外套布料里，嘴唇几乎没动，用口型无声地说：“他绕开安全标，故意的。” 林默的目光立刻落在右边通道的地面上 —— 借着张叔手电筒的光，能看见地上有几道新鲜的划痕，是用硬物尖划出来的，深浅不一，每隔三步就有一道，像有人用钥匙尖或者小刀提前画好的标记，痕迹笔直地通向通道深处，尽头隐约能看见一点展厅展柜玻璃的反光，连转弯的地方都标得清清楚楚。
“张叔，右边通道这么黑，连个应急灯都没有，万一地上有松动的砖或者堆着的工具，踩空摔了咋办？” 林默故意放慢脚步，指尖悄悄摸了摸贴身内袋里的古镜碎片 —— 不知怎么的，碎片突然比刚才烫了点，隔着绒布袋和秋衣，都能感觉到那股暖意，像是揣了颗刚捂热的煮鸡蛋，碎片边缘的符文似乎还轻轻跳了一下，蹭得皮肤有点痒，“左边虽说是仓库，至少有安全标识，亮堂点，走起来也稳当，不差这几分钟吧？咱们查文物急不得，安全要紧。”
“哎呀，能有啥东西？” 张叔回头，语气里带着点藏不住的不耐烦，眉头皱了皱，可很快又松开，挤出个僵硬的笑来，眼角的皱纹都显得不自然，“我上次来查电路，就走的右边，地上干干净净的，连个小石子都没有。快走吧，一会儿游客该进馆了 —— 九点就开馆，现在都七点多了，咱们要是被游客撞见在员工通道里，解释起来多麻烦？还得跟保安费口舌。” 他说着就加快了脚步，手电筒的光柱晃得更急，光在通道壁上扫过，映出一片片斑驳的黑影，像张牙舞爪的小手，催着众人赶紧跟上，连地上的划痕都没再看一眼 —— 仿佛早就记熟了路线。
林默没再坚持，却悄悄用余光记下通道的每一个转弯处 —— 每走一个转角，地上就有一道细微的划痕，标记得格外清楚，甚至连哪块砖是松动的都用小石子做了标记，像是怕引路的人走岔了方向，又像是怕被别人发现这是条 “专用路”。苏晚跟在林默身后，手里的灵觉记录仪屏幕一直亮着，指甲盖大小的屏幕上，显示的诡气浓度慢慢从 “15%” 升到了 “25%”，虽然还在安全范围内，却比通道入口时高了不少，而且波动变得越来越频繁，屏幕上的蓝色波动线跳得像不安分的心跳，忽高忽低，像是在靠近某个散发诡气的 “源头”，连空气都比刚才凉了几分，吹在脸上有点刺骨，冻得鼻尖发麻。
小李举着改装好的手电筒，跟在最后面，忍不住小声嘀咕：“这通道也太瘆人了，跟走老坟道似的，连个声儿都没有，除了咱们的脚步声，啥动静都没。” 他把自己的手电筒也打开，暖白色的光打在通道壁上，能看见墙上沾着不少黑灰色的霉斑，有的霉斑形状还很奇怪，像一团团散开的黑雾，边缘模糊，像是刚长出来没多久，“张叔，您确定这通道平时有人走？怎么看着跟荒废了好几年似的，连个打扫的痕迹都没有？”
“博物馆经费紧张，员工通道哪顾得上天天打扫？” 张叔头也不回地说，脚步没停，声音有点飘，像是没心思跟小李搭话，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前面的路，连呼吸都比刚才急了点，“平时只有保洁和维修的会走，其他人谁往这儿来？别瞎嘀咕，快走吧，早查完早省心。” 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口袋里的东西，隔着旧棉袄都能看见口袋鼓了鼓，像是揣着个硬邦邦的小盒子。
又走了几分钟，终于到了通道尽头。一扇老旧的木门虚掩着，门板上的漆皮掉得一块一块的，门轴上还缠着圈生锈的铁丝，像是怕门自己关上。门缝里能看见展厅里展柜的玻璃反光，还有射灯投在地上的光斑，淡金色的，在黑暗里格外显眼。张叔伸手就要推门，林默突然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手腕 —— 张叔的手腕冰凉，像摸在铁块上，还微微发颤，“等等，先别贸然进去。” 他指了指苏晚手里的灵觉记录仪，语气沉稳，“让苏晚测下展厅里的诡气浓度，万一浓度太高，咱们进去直接中招，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得不偿失。”
苏晚立刻会意，赶紧把灵觉记录仪的探头对准门缝，指尖轻轻按了下 “检测” 键，指腹都有点发白。屏幕上的数字瞬间跳动起来，从 “25%” 一路往上跳，“30%”“40%”“45%”—— 最后停在了 “45%”，红色的预警灯开始缓慢闪烁，发出轻微的 “滴滴” 声，震得苏晚的手心有点麻。
“展厅里的诡气浓度超标了，比通道里高了一倍还多。” 苏晚的声音压得很低，嘴唇凑到林默耳边，“靠近文物的地方，浓度肯定更高，说不定已经到了能影响人意识的程度 —— 就是‘老古董’说的‘摸鼎失忆’那种。”
张叔的眼神闪了闪，手在门把手上顿了顿，指节都泛了白，却还是笑着摆手，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轻松：“嗨，这有啥？老文物哪能没点阴气？特别是战国、唐代的青铜器，埋在地下几千年，沾点土煞、阴煞很正常。咱们进去后离玻璃展柜远点，别凑太近，先找老张汇合 —— 他肯定知道哪块文物的阴气重，哪块安全，还能给咱们指条近路。” 他说着就推开了木门，展厅里的冷气 “呼” 地一下涌出来，裹着消毒水味和淡淡的诡气腥气，像股冷风灌进衣领，呛得小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赶紧用手捂住嘴。
林默跟着走进展厅，刚迈过门槛，内袋里的古镜碎片突然又烫了几分 —— 这次不是温和的暖，而是有点发烫，像揣了颗刚从煤炉里捡出来的小石子，烫得皮肤有点疼，碎片边缘的符文清晰地跳动起来，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那股微弱的震动，频率越来越快，像是在和展厅里的某种东西产生强烈共鸣，连心脏都跟着跳得快了几分。他心里一沉 —— 之前在云顶商场和市医院，碎片只有靠近锚点核心或者阴煞源头时才会有反应，而且没这么强烈；现在刚进展厅，还没看到具体的文物，碎片就有这么大的动静，说明展厅里的诡气源头，恐怕比他们想的还要不简单，而且极有可能和古镜碎片本身有某种关联，甚至可能是 “同源” 的东西。
张叔已经自顾自地往展厅中央走，脚步快得像在赶什么急事，根本没提 “找老管理员老张汇合” 的事，连回头确认他们有没有跟上都忘了。他的背影在展厅的射灯下显得格外单薄，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急切，直勾勾地朝着青铜鼎所在的西馆方向走，连路过其他展柜都没看一眼。林默看着他的背影，又摸了摸发烫的古镜碎片，心里的警惕提到了最高点 —— 这场 “带路”，从绕开安全标、走标记好的 “专用通道” 开始，就处处透着不对劲，而碎片的异常反应，更像是在敲响警钟：前面等着他们的，恐怕不只是需要探查的时空锚点，还有一个早就设好的陷阱，一个针对古镜碎片、针对他们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