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的乱流如同实质的狂风,将周遭的枯枝败叶卷上半空,形成一个以林逸为中心的、混乱的小型风暴圈。他站在那里,身体微微佝偻,左眼翻滚的黑暗与右眼凝固的青铜光泽形成诡异而骇人的对比,嘶嚎声已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压抑而危险的咕噜声。右掌上,黑暗水晶与那暗金铜环紧紧吸附,彼此纠缠,黑气与暗金色的光流如同两条争斗的恶龙,在他手臂上蜿蜒窜动,所过之处,皮肤下血管凸起,颜色忽而青紫忽而暗金,仿佛随时可能爆裂。
他不再是昏迷的少年,也不是纯粹被“黯契”支配的怪物,更像是一个承载了两种古老、相互冲突力量的、极不稳定的容器。
赵三爷及其手下被方才那一下能量爆发惊得连连后退,一时间竟不敢上前。他们看着风暴中心那非人般的林逸,脸上写满了惊惧与贪婪交织的复杂神色。
“三爷……这……”一名赵家子弟声音发颤。
赵三爷脸色铁青,眼神变幻不定。他想要那铜环,更想抓住林逸这诡异的“钥匙”,但眼前这失控的力量让他心悸。他死死盯着林逸,又瞥了一眼远处树梢上若隐若现的眼镜蛇的身影,咬牙道:“先退!让他们狗咬狗!我们伺机而动!” 他不敢赌,怕拼尽最后人手却为他人做了嫁衣。
赵家的人缓缓后撤,却并未远离,如同逡巡的饿狼,等待着机会。
远处的眼镜蛇同样面色凝重,他低声对身边人道:“通知下去,所有人不得轻举妄动,远远跟着。吴铁柱这老疯子,弄出个什么怪物……我们先看戏。” 他嘴角虽然还带着惯有的冷笑,但眼神深处已全无轻松之意。
风暴圈内,老吴强忍着伤势和能量冲击带来的不适,对同样被眼前景象惊住的小七和阿红低喝:“还愣着干什么!趁现在,走!”
小七猛地回过神,看了一眼状态极不稳定的林逸,一咬牙,再次上前试图将他背起。然而,他的手刚触碰到林逸的身体,一股混杂着冰冷与灼热的混乱力量便猛地反震而来!
“砰!”小七被震得倒退两步,手臂一阵酸麻,脸上露出骇然。此刻的林逸,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力场,排斥着一切外物的靠近!
“他……他现在碰不得!”阿红惊呼,她能感觉到银卷传来的强烈预警。
林逸似乎对周围的动静有所察觉,他那双异色的瞳孔缓缓转动,扫过小七,扫过阿红,扫过老吴,眼神中没有熟悉的情绪,只有一种冰冷的、仿佛打量陌生环境的漠然,以及潜藏在其下的、极度不稳定的暴戾。
老吴心沉到了谷底。强制共鸣虽然暂时逼退了追兵,但显然也让林逸陷入了更糟糕的状态。他现在是一艘满载炸药、随时可能自毁且敌我不分的危舟!
“跟着他!”老吴当机立断,声音嘶哑,“他现在全靠本能行动,我们只能跟着,找机会……必须让他平静下来!”
仿佛是为了印证老吴的话,林逸喉咙里的咕噜声停歇,他不再理会身边的同伴,而是猛地抬起头,那双异色的瞳孔似乎穿透了茂密的林冠,锁定了某个冥冥中的方向。下一刻,他动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横冲直撞,而是以一种略显僵硬却异常坚定的步伐,朝着森林的某个特定方向走去。他所过之处,周围的草木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微微伏倒。
小七、阿红不敢怠慢,连忙搀扶起老吴,拉着惊魂未定的老篾头和豆子,紧紧跟上。黑子低吼一声,也追了上去,但它似乎也对此刻的林逸充满了忌惮,不敢靠得太近。
赵家和南派的人,则如同附骨之疽,远远地吊在后面,既不敢跟得太近引发林逸那不稳定力量的攻击,又不愿放弃这好不容易再次锁定的目标。
一支极其怪异的队伍,就这样在昏暗的森林中形成了。最前方,是双眼异色、周身散发着危险气息、凭本能前行的林逸;中间是相互搀扶、狼狈不堪的老吴几人;最后方,则是若即若离、心怀鬼胎的两派追兵。
林逸的步伐越来越快,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疲惫,方向也毫无逻辑可言,时而深入密林,时而涉过溪涧,时而攀上陡坡。小七等人跟得苦不堪言,老吴的伤势更是因此加重,几乎是被小七和阿红拖着前行。
“他……他到底要去哪儿?”阿红喘息着问道,她感觉怀中的银卷似乎也在微微发热,指向与林逸一致的方向,这让她心中更加不安。
老吴看着林逸那坚定而诡异的背影,独眼中光芒闪烁,一个念头逐渐清晰:“他在被……‘召唤’!是那铜环!铜环在与某个更深处的源头共鸣,在指引他!”
这个认知,让所有人背脊发凉。一个失控的林逸已经足够可怕,如果再加上一个未知的、能“召唤”铜环的源头……
前路,已不仅是逃亡之路,更是一条被无形之手引导着、通往未知凶险的歧路。他们如同乘上了一艘随时会解体的危舟,航行在迷雾笼罩的激流之中,方向不明,彼岸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