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众字印社的后院泛起极细的“沙沙”声,像有人在用指甲轻刮铜镜。林逸披衣推门,月光把“众”字影投在豆芽田,畦间那十支“小数点种子”已不见,只剩十粒赤蓝果实,大小如铅字,表面浮着铜砂状花纹,拼在一起恰好是一幅微型地图——线条弯成“人”字,尽头却断开,留一个极小的“雁喙”缺口,像等谁把断笔续上。
他蹲身想拾起果实,指尖刚碰,果实便“叮”一声嵌入土中,只留缺口朝上。阿红提着风灯过来,灯罩一斜,缺口投出细光,正指东南方向——那是旧城外的废弃钢厂,十年前被政府划为“临时考古点”,后因资金中断而封存。铜砂线条在灯影里轻轻蠕动,像活字排版,一行小字浮现:
“小数点结果,请交‘活字印泥’,换‘雁环’一支,方可续写‘人’字。”
林逸心里“咚”一声——雁环,是北派盗墓的锁墓匙,亦是“人”字最后一捺的钩笔。老吴曾提过的“雁环墓”,只在口传里出现,位置不详,如今却被小数点果实指了出来。阿红把地图拓在胶片上,胶片背面却自动渗出另一行更淡的字:
“活字印泥储量告急,需补‘人火’≥0.1%,否则雁环不启。”
0.1%,正好是老吴上月寄存在铜镜里的“师火”余额。老头似乎早有预料,半夜留信于柜台:
“字要结果,债得先还。雁环一出,‘人’字收官,众字方成。我去钢厂等你们,带印泥,也带豆浆。”
信纸背面,粘着一枚生锈的“雁喙”铜屑,轻掰即断,断面却呈中空管状,可灌火——正是雁环的“钥匙芯”。
清晨,众字印社挂出“今日歇业”木牌。小七把231张返程回执副券倒进塑料桶,纸屑遇晨露即溶,化作赤蓝纸浆,被压成一块轻薄“纸砖”,上刻“众厕·第一砖”,却也被他偷偷塞进背包——“万一雁环墓里缺砖,这玩意儿能垫墓墙。”黑子想跟,被老吴哄回:“雁环墓只载字,不载活物。”狗吠三声,像给即将启程的“小数点结果”送行。
东南方向,旧城钢厂的铁塔在雾里露出断臂,塔顶悬着废弃天车,风吹铁索,“当——当——”像慢递的钟声。林逸把十粒“小数点果实”装进铜镜凹槽,果实遇镜背“众”印,自动熔成赤蓝浆液,凝成一枚“活字印泥”新饼,重0.08%,尚缺0.02%。老吴掏出最后0.02%“师火”,是从他火雁义肢指骨里抽出的铜粉,撒进印泥,饼面立刻浮出“人”字最后一捺的钩形——雁喙轮廓完成。
印泥被压进“雁喙”钥匙芯,中空管瞬间填满,像给断笔续了墨。钥匙芯插入铜镜搭扣,“叮”一声,镜面裂开一道细缝,吐出一张极薄的铜箔——雁环草图:外环雁喙,内环“人”字,环缺一线,需以“活字印泥”灌满,方可开锁。草图背面,写着墓名:
“雁环墓·人字捺库,编号:00001,入库许可:众字编辑部。”
许可旁边,粘着一小片锈迹斑斑的“车票”残角——正是1999年那张“秦王墓车票”的缺角,如今与雁环图重合,像把旧债缝进新图。阿红把草图拓在胶片上,与豆芽田地图并列,两图相接,断笔续成完整“人”字,尽头却指向钢厂地底,一座未被记录的“捺库”——专收“人”字最后一捺的钩笔,也收所有未尽的心跳。
雁环墓,众字收官,小数点结果,即将入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