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舟牵着温旎嘉的手,缓步走出傅家主楼。
两人沿着蜿蜒的石子路朝庭院深处走去。
温旎嘉脚上的细跟高跟鞋,踩在凹凸不平的青灰色石子上,发出一声接一声清晰的“咔哒”声。
此刻的庭院静得能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几声零星的鸟鸣,这突兀的脚步声便显得格外响亮。
她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脊背,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白日的阳光正盛,金灿灿的光线透过繁茂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庭院里的茉莉开得正艳,层层叠叠的花瓣裹着浓郁的香气,假山旁的锦鲤在澄澈的池水里悠然游弋,衬得这座园子美得如诗如画。
可温旎嘉此刻哪里有心思欣赏,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脚下的石子路,脑子里全是待会儿见到傅砚舟父母该说些什么。
不远处的骨纸伞下,宋锦岚穿着一身旗袍,手里拿着一把团扇,正侧首和身边的傅俞川说着什么。
傅俞川则一身唐装,身姿挺拔,侧脸线条硬朗,自带几分威严。
离得越来越近,温旎嘉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可她的手指刚微微一动,傅砚舟就像是察觉到了一般,指腹猛地收紧,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
他微微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重复着那句让她安心的话:“别怕,有我。”
温旎嘉没做声,但心里确实放松不少。
傅砚舟抬步径直上前,脸上是一贯的沉稳淡然,语气平稳地喊了一声:“爸,妈。”
温旎嘉深吸一口气,声音清亮,尽力维持着大方得体的模样,跟着喊道:“傅叔叔,宋阿姨好。”
宋锦岚望着两人交握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团扇上精致的缠枝莲纹样,神色复杂难辨。
倒是傅俞川,脸上始终和蔼,对着两人抬了抬下巴,语气平和:“坐。”
边上早已让佣人特意搬来两张玫瑰椅。
温旎嘉和傅砚舟依言坐下,气氛有一瞬的沉默。
宋锦岚放下手中的团扇,目光直直地看向傅砚舟:“你倒是动作快,难怪前些日给你安排的那些人,你一个都不见。”
傅砚舟语气无奈:“ivy,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宋锦岚抬手轻轻抚了抚耳垂上的珍珠耳环。
那珍珠圆润光洁,衬得她指尖愈发白皙,她沉默着,将话语权悄然递给傅俞川。
傅俞川开门见山,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你们两个,现在是在一起了?”
傅砚舟没立刻回答,侧过头,目光落在身侧的温旎嘉脸上。
“应该算吧。”
“什么叫应该算?”傅俞川眉头一皱,多了些威严,“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来有‘应该’一说?”
傅砚舟左腿优雅地搭上右腿,双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姿态看着松弛自在,脊背却依旧挺拔,透着骨子里的沉稳,半点不显懒散。
他抬眼看向傅俞川,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那您得问她了,这事,她说了算。”
温旎嘉的脸色“唰”地一下涨红,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耳根,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骗子骗子大骗子!
方才是谁握着她的手,说“别怕,有我”?到了关键时刻,他倒是一身轻松把这种直击灵魂的难题丢给她!
心里的小人气得直跺脚,又羞又窘。
傅俞川眉峰微挑,目光落在温旎嘉身上,斟酌片刻,先道:“温小姐,好久不见。”
温旎嘉一下精神起来,“是啊,傅叔叔。”
“上次见你还是在港城,给你怕是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你这次见我不会害怕吧?”傅俞川笑容和煦。
温旎嘉摇摇头,“怎会。”
傅砚舟轻抬了下眉骨,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她,说谎不眨眼,明明刚刚怕得手心全是汗。
色厉内荏。
就只敢对他耍脾气玩性子,窝里横。
“那就好,”傅俞川示意了一眼佣人倒茶,“这是新到的明前龙井,你尝尝?”
温旎嘉看着佣人将茶递来,拘谨道:“傅叔叔客气了。”
“该客气的。”傅俞川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笑意不减,“以前在港城,确实有为难你之处。”
温旎嘉刚抿了口茶,闻言手微微一颤,茶盏险些滑落,气息岔了道,猛地咳了起来。
一声接着一声,脸颊都咳得泛起了薄红。
傅砚舟长臂一伸便揽住了温旎嘉的后背,掌心贴着她微微发颤的脊背,力道轻柔却稳妥地顺着她的气息缓缓轻抚。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见刻意,仿佛情人间最自然的日常。
“小心点。”他声音压得很低。
宋锦岚一看这个便宜儿子,索性别开脸,眼不见为净。
温旎嘉好不容易止住咳,脸上满是尴尬。
“抱歉,失态了。”
傅俞川摆了摆手,依旧是那副和蔼的模样:“无妨,慢慢喝,这茶刚泡好,是烫了些。”
说完,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傅砚舟,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叮嘱:“等会儿喝完茶,好好把温小姐亲自送回家。”
傅砚舟语气是一贯的沉稳:“这是自然。”
喝完茶,傅砚舟便领着温旎嘉离开了,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流程,更没有多余的怪问题。
两人走远,宋锦岚终于没忍住出声,“老东西,倒是玩起和蔼可亲那套了,怎么,你是怕人家不同意和你儿子在一起?”
傅俞川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难得坐在一起喝茶,随便聊聊就好。至于儿子的事,他一个34岁的人了,自有定夺的。”
宋锦岚闭上眼,轻叹口气,说道:“早知又是这样,前段时间我还费些劲干什么。”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别瞎操心吗?”傅俞川放下茶杯,“儿子有自己的主意,你偏不听,非得给自己找气受。
宋锦岚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藏着嗔怪,藏着不满,还有几分夫妻间独有的熟稔嗔怒,凌厉却又没真的带多少恶意。
傅俞川识趣地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