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三人抱在一起,哭声一时难以止歇,陈浊心中百感交集,却不得不开口打断。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对着老妇人温和地说道:“老太太,你看,你的病已经好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别再哭了,伤身子。”
听到这话,姜云娟才从巨大的激动和与女儿(谢棠)劫后余生的宣泄中回过神来。
她连忙松开紧抱着陈冬儿的手,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陈冬儿那身精致的小裙子被自己蹭上了污渍,歉疚地说:“不好意思,小姑娘,奶奶太激动了,你看……把你这么漂亮的裙子都弄脏了。”
陈冬儿却毫不在意地摇摇头,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却笑得像个小太阳:“奶奶,没事的!裙子脏了洗洗就好啦!你看,我就说我爹爹最厉害了,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姜云娟转向陈浊,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声音依旧有些哽咽:“这位先生,您……您真是个大好人,活菩萨!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的命!”
说着,她又要躬身行礼。
陈浊哪里敢受生母如此大礼,立刻上前一步稳稳扶住她的手臂:“老太太,您太客气了。我勉强也算半个医者,救死扶伤本是分内之事,当不得您如此大礼。”
姜云娟依旧激动地念叨着感谢的话。
不远处,南宫策和萧凌夜看着陈浊这边又是让人哭又是让人笑的场景,心中满是疑惑,但见陈浊没有示意,他们也只能按捺住好奇,安静地在一旁等候。
陈浊待姜云娟情绪稍稳,才看似随意地问道:“老太太,还没请教,您怎么称呼?”
“我叫姜云娟。”老妇人连忙回答,又拉过身边的哑巴女人,“这位是我的女儿,叫谢棠。她……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是后来出了意外,脸才毁了容,嗓子也说不出话了……”
陈浊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我叫陈浊,这是我的女儿,陈冬儿。”
“陈浊?”姜云娟听到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你也姓陈?”
“哦?为什么这么说?”陈浊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姜云娟眼神黯淡了一下,带着追忆和苦涩说道:“我……我那失踪了多年的老伴……他也姓陈。要是他还在……我们娘俩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无奈和心酸。
陈浊心中明了,她口中的“老伴”,大概率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了。看来这其中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不过眼下并非深究的时机。
看着两人瘦骨嶙峋、面带菜色的样子,陈浊心中酸涩,低头对女儿柔声道:“冬儿,咱们等会儿要去吃大餐,邀请这位奶奶和阿姨一起去,好不好?”
陈冬儿立刻拍手赞成:“好呀好呀!刚才那个老伯伯不是说会有好多好多菜吗?冬儿一个人肯定吃不完的!”
陈浊顺势对姜云娟和谢棠说道:“我们正准备去吃饭。看你们的样子,这段时间想必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就跟我们一起去吧,就当是……庆祝您康复。”
谢棠连忙摆手,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啊啊”声。
姜云娟也是一脸惶恐地拒绝:“这怎么能行!先生您治好了我的病,是天大的恩情,本该我们想法子报答您,怎么还能让您破费请我们吃饭?这绝对不行!”
陈浊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道:“既然您想报答我,那我倒真有个工作想请您帮忙。不过,我可能不会给您发工资。”
姜云娟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先生您请说!只要是我这老婆子能做的,我一定尽心尽力!不知道是什么工作?”
“很简单。”陈浊指了指怀里的陈冬儿,“就是每天帮忙接送我女儿上下幼儿园,偶尔在家里帮忙做做家务,做做饭就行。您看可以吗?”
陈浊心中自有打算。
此刻直接表明身份,告诉姜云娟自己就是她以为早已死去的亲生儿子,未免太过突兀和惊悚。
在母亲的认知里,她的孩子二十多年前就夭折了,突然得知孩子被调包且还活着,情绪上恐怕难以承受。
不如先让她们以雇佣关系自然融入自己的生活,慢慢培养感情,待时机成熟再说不迟。而且陈浊也必须以谨慎的态度来对待这突然出现的亲情,毕竟现在的姜云娟对他而言还是一个陌生人。
姜云娟一听是这个工作,看着眼前玉雪可爱的陈冬儿,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亲近和喜爱,能天天陪着这样一个小天使,对她而言简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愿意!我愿意!”姜云娟忙不迭地答应,随即又看了看身旁沉默的谢棠,小心翼翼地对陈浊请求道,“陈先生,我……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让我的女儿棠棠也跟着我一块儿给您帮忙?她虽然不能说话,但手脚很麻利,什么活儿都能干!您……您只需要给她一口饭吃就行,不用工钱的!”
陈浊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当然可以。你们现在应该也没地方住吧?我住的地方是两室一厅,正好还有一间空房,以后就留给你们母女住吧。”
姜云娟闻言,惊喜万分,刚要答应,却突然想起什么,犹豫地问道:“那……那您的妻子……她会不会嫌弃我们……”
陈浊眼神一暗,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她……已经不在了。”
姜云娟立刻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脸上满是歉疚,连忙补救道:“对不住对不住……陈先生,您别往心里去。您一个人带着孩子确实不容易,以后……只要您不嫌弃,我就把冬儿当做自己的亲孙女来疼,来带!”
陈浊心中暖流涌动,点了点头:“好。” 他再次邀请道,“那么现在,你们可以放心地跟我一起去吃饭了吧?”
然而,一直沉默的谢棠却再次站了出来,她焦急地拉着姜云娟的胳膊,双手飞快地比划着,喉咙里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脸上充满了担忧和疑虑。
陈浊虽然不懂手语,但也能从她的神态中猜出七八分。谢棠是在担心,觉得陈浊对她们实在太好了——治病、提供工作、还给住处……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来得太突然,让她感到不安,生怕背后有什么陷阱或图谋。
这份警惕,源于她们长期在底层挣扎求存所养成的自我保护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