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线
终南山的夜雾像浸了冰的棉絮，沉甸甸压在道观上空。三清殿的琉璃瓦在残月微光中泛着冷涩的釉色，飞檐下悬挂的铜铃被风推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叮铃”声，混在远处山涧的流水声里，反倒衬得山顶愈发死寂。
李宓的掌心全是冷汗，她死死攥着李明达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晚风卷着松针和湿土的气息掠过屋顶，将她的白大褂吹得猎猎作响，衣摆下露出的实验服袖口还沾着未干的蓝色试剂——那是她几小时前检测太平公主遗留金饰时沾上的，试剂与空气中的水分子反应，此刻正泛着极淡的荧光，在夜色里像一串细碎的星子。
“稳住。”李明达的声音贴着耳畔传来，温温热热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李宓侧头看她，只见这位晋阳公主的转世身脊背挺得笔直，改良后的唐式短褐勾勒出利落的肩线，腰间的双鱼玉佩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玉佩上雕刻的太极纹路被月光映得清晰，竟隐隐透出一层淡金色的光晕。李明达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锁着头顶悬停的直升机，那双杏眼深处，似乎有唐代宫城的剪影在流转——那是刻在她灵魂里的警惕与从容。
直升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螺旋桨转动掀起的气流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按压在众人头顶。机身银白，机身上的红色十字被夜雾晕染成暗红，仿佛凝固的血迹，呼号“bJ706”的黑色字体在机身侧面格外醒目，李宓甚至能看清字母边缘磨损的痕迹，像是经历过无数次恶劣环境的起降。
“医用直升机不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地点悬停在道观屋顶。”李宓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逻辑依旧清晰，“机身轮廓不对，医用直升机的舱门尺寸、螺旋桨叶片数量都有标准，这架……更像是军用改装款。”她的目光扫过直升机底部，果然在起落架内侧看到了隐藏的武器挂架，只是被伪装成了急救设备的模样。
李明达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在李宓掌心敲了敲——那是她们之前约定的暗号，意为“戒备，听我指令”。作为李世民最疼爱的嫡女，李明达自幼在军营中耳濡目染，虽转世为现代人，却天生对危险有着敏锐的感知，此刻她能清晰地察觉到，驾驶舱里的人散发着一种“非本土”的气息，像是隔着一层时空屏障传来的冰冷。
就在这时，失明陈阳忽然往前迈了一步。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冲锋衣，领口沾着些许泥土，眼睛上蒙着一块黑色眼罩，眼罩边缘绣着极小的北斗七星图案——那是观测者团队的标识。他的步伐很稳，完全不像失明之人，仿佛能精准感知到周围的一切。李宓知道，陈阳的失明并非意外，而是三年前为了关闭一次小型时空裂隙，被暗紫色的时空能量灼伤了视网膜，但也正因如此，他的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甚至能“看见”时空波动的轨迹。
“他在看驾驶舱。”李明达低声提醒李宓。
李宓顺着陈阳的目光望去，直升机的驾驶舱玻璃反光强烈，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但下一秒，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陈阳眼罩下的眼皮微微颤动，一股淡蓝色的电流突然从他的眉心溢出，顺着空气往上攀升。与此同时，驾驶舱里的人影似乎也有了动作，一道同样淡蓝色的电流从玻璃内侧透出，两道电流在半空中相遇的瞬间，“啪”的一声炸开！
电弧迸发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片屋顶，李宓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只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电弧掠过的地方，瓦片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纹，甚至有几片瓦片不堪重负，“咔哒”一声碎裂，从屋顶滚落，坠入下方的浓雾中，许久才传来落地的声响。
“平行秒差。”李宓瞬间反应过来，声音急促，“是平行时空的陈阳！两个同一时空坐标、不同时空分支的人相遇，产生了时空能量碰撞，也就是‘秒差电弧’！”她曾在观测者团队的文献中看到过相关记载，平行秒差产生的能量足以扭曲局部时空，严重时甚至会撕裂出小型裂隙。
李明达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她能感觉到，那道来自驾驶舱的电弧中，蕴含着与失明陈阳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能量——失明陈阳的能量是温和的，带着守护的意味，而驾驶舱里的能量则冰冷刺骨，像是被某种力量操控着，带着强烈的掠夺性。
电弧散去后，驾驶舱的玻璃缓缓降下，露出了里面人的模样。
那是一张与陈阳一模一样的脸，同样的轮廓，同样的鼻梁，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分毫不差。但不同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竖瞳，瞳孔呈狭长的黑色，像蛇类的眼睛，在夜色里泛着冷冽的光。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制服肩膀上有一个银色的徽章，徽章图案是一个旋转的时空漩涡，下方刻着“bJ706”的字样。
“陈阳？”李宓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充满了疑惑。
竖瞳陈阳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扫过屋顶的三人，最后落在失明陈阳身上，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我们来自同一时空分支，却走向了不同的结局。你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失明陈阳微微颔首，声音沙哑：“我知道。但你不该来这里，终南山的时空节点不稳定，你的出现会加剧裂隙的扩张。”
“我别无选择。”竖瞳陈阳的竖瞳收缩了一下，目光掠过李宓和李明达，最后又回到失明陈阳身上，“周瑾还困在时空裂隙里，苏晴和观测者团队在2025年已经撑不住了，太平公主的血脉正在觉醒，初代观测者的意识核心即将失控——这一切，只有‘它’能阻止。”
李宓的心猛地一沉。周瑾是她的师兄，也是观测者团队的核心成员，三个月前为了探查终南山的时空异常，误入裂隙，至今生死未卜；苏晴是团队的负责人，负责在2025年监测时空波动，看来那边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危急；而太平公主的血脉，她们一直以为只有意识核心，没想到还有更深层的秘密。
“你说的‘它’，是什么？”李明达向前一步，挡在李宓身前，双鱼玉佩的光晕更盛了，“与太平公主有关？与初代观测者有关？”
竖瞳陈阳的目光在李明达的玉佩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又恢复了冰冷：“晋阳公主的转世身，体内流淌着大唐皇室的血脉，与太平公主同出一脉，你应该能感受到‘它’的存在。”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凌厉，“把横瞳给我，否则不开舱。”
“横瞳？”李宓瞳孔骤缩，她猛地看向失明陈阳，“是你的眼睛？”
失明陈阳没有否认，他抬手摘下了眼罩。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眼白呈淡蓝色，瞳孔却是横向的，像猫科动物的瞳孔，此刻正泛着淡淡的微光，瞳孔周围布满了细密的银色纹路，像是时空波动的轨迹。李宓瞬间明白了，陈阳的失明只是表象，他的眼睛并没有真正失去视觉，而是进化成了能“看见”时空本质的“横瞳”，这应该是他接触时空能量后产生的变异，也是观测者团队隐藏的最大秘密之一。
“横瞳是时空锚点。”失明陈阳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初代观测者的意识核心之所以能在太平公主的血脉中传承千年，就是因为横瞳的存在。它能稳定时空波动，连接不同的时空分支，甚至能打开通往裂隙深处的通道。”
“所以你想要横瞳，是为了救周瑾？”李宓追问，大脑飞速运转，“还是为了掌控初代观测者的核心？”
竖瞳陈阳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救周瑾，只是顺便。我需要横瞳，是为了阻止‘时空之母’的觉醒。太平公主的血脉中，除了初代观测者的意识核心，还隐藏着时空之母的碎片——她是诞生时空的本源力量，一旦觉醒，所有平行时空都会被她吞噬，回归混沌。”
“时空之母？”李明达皱起眉头，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段模糊的记忆——那是在唐代的皇宫里，她年幼时曾听太宗皇帝说过，上古时期有一位掌控时空的女神，因战乱而沉睡，其碎片散落于各个时空，而李唐皇室的血脉，恰好能与这些碎片产生共鸣。当时她只当是传说，没想到竟是真的。
“2025年的观测者团队已经检测到，时空之母的碎片正在融合。”竖瞳陈阳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太平公主的陵墓被打开后，她血脉中的碎片受到了时空能量的刺激，开始苏醒。如果不尽快用横瞳压制，不出三天，时空之母就会彻底觉醒，到时候，没有人能活下来。”
失明陈阳沉默了，他看向李宓，眼神复杂：“横瞳一旦交出，我就会失去感知时空的能力，而且……横瞳离开我的身体后，会变得极不稳定，稍有不慎就会引发更大的时空爆炸。”
“我有办法稳定它。”竖瞳陈阳立刻说道，驾驶舱的舱门打开了一条缝隙，露出里面复杂的仪器，“我的直升机上有专门的能量稳定装置，只要将横瞳放入装置中，就能安全使用。等阻止了时空之母的觉醒，我会把它还给你。”
“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李明达冷冷地质问，“你来自平行时空，我们根本不知道你的目的是否纯粹。万一你拿到横瞳后，反而唤醒了时空之母呢？”
竖瞳陈阳的竖瞳微微眯起，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按在了驾驶舱的控制面板上。下一秒，直升机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一段画面——那是2025年的观测者实验室，实验室里一片狼藉，仪器爆炸后的残骸散落一地，暗紫色的时空裂隙正在实验室中央扩张，苏晴带着几名团队成员正在奋力抵抗，他们的身上都带着伤，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绝望。画面的最后，裂隙中伸出了一只巨大的黑色触手，瞬间缠住了实验室的承重墙，屏幕随即变成了雪花。
“这是一小时前传来的画面。”竖瞳陈阳的声音冰冷，“苏晴他们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可以选择现在就离开，但我可以保证，不出二十四小时，终南山就会成为时空裂隙的中心，你们所有人，都会被卷入混沌。”
李宓看着画面中苏晴的身影，心像被揪紧了一样。苏晴是她的导师，也是她最敬重的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苏晴和团队陷入危机。但她也知道，竖瞳陈阳的话未必全是真的，平行时空的人，心思难测，万一他真的有别的目的，交出横瞳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就在这时，李明达突然开口：“我能感觉到，你没有说谎，但你也隐瞒了一些事情。”她的双鱼玉佩此刻已经完全亮起，淡金色的光晕笼罩着她和李宓，“时空之母的觉醒，是不是和初代观测者有关？初代观测者的意识核心，到底是什么？”
竖瞳陈阳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没想到李明达能感知到这些。他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初代观测者，其实是时空之母的守护者。当年时空之母沉睡后，初代观测者为了防止她被恶人利用，将她的意识核心封印在了自己的血脉中，而太平公主，就是初代观测者的最后一代后裔。”
“所以，初代观测者的意识核心，既是封印，也是钥匙？”李宓立刻反应过来，“横瞳能稳定封印，也能打开封印？”
“没错。”竖瞳陈阳点头，“现在封印已经松动，时空之母的碎片正在融合，只有用横瞳重新加固封印，才能阻止她觉醒。但如果使用不当，横瞳也会成为打开封印的钥匙，让时空之母彻底苏醒。”
失明陈阳深吸一口气，他的横瞳微微收缩，似乎在感知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向竖瞳陈阳：“我能感觉到，裂隙深处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是周瑾。他还活着，但被时空之母的碎片缠住了，想要救他，必须进入裂隙深处。”
“所以，我们需要合作。”竖瞳陈阳说道，“你交出横瞳，我带你进入裂隙救周瑾，同时稳定2025年的时空波动，阻止时空之母觉醒。”
李宓看着失明陈阳，又看向李明达，大脑飞速运转着。现在的情况进退两难，交出横瞳，有风险，但能救周瑾和苏晴；不交，时空之母觉醒，所有人都得死。她看向李明达，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李明达会意，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看向竖瞳陈阳：“我们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先让我们看看周瑾的现状，而且，进入裂隙的人，必须包括我和李宓。”
竖瞳陈阳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权衡利弊。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可以。但你们必须保证，在我使用横瞳的时候，不能干扰我。”他抬手按了一下控制面板，显示屏上的画面切换，出现了时空裂隙内部的景象——暗紫色的能量翻滚着，像沸腾的岩浆，周瑾被一团黑色的雾气缠住，悬浮在裂隙中央，他的身上闪烁着淡淡的蓝色光芒，那是观测者团队的应急能量装置，看来他还在坚持。
“师兄！”李宓忍不住喊了出来，眼眶瞬间红了。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裂隙中的黑色雾气突然剧烈翻滚起来，周瑾身上的蓝色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显示屏上的画面开始扭曲，隐约能看到雾气中出现了一张巨大的脸，那张脸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漆黑，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不好！时空之母的碎片开始融合了！”竖瞳陈阳脸色大变，“我们没时间了，现在就交出横瞳，否则周瑾就真的没救了！”
失明陈阳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他看向李宓和李明达，眼神坚定：“我决定了，交出横瞳。但我有一个条件，你们必须跟着我一起进入裂隙，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李宓刚想点头，李明达却突然拉住了她，眼神警惕地看向竖瞳陈阳的身后：“小心！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