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翡翠环礁迎来了两拨重量级的访客。
从烈阳王国方向,一艘悬挂着火焰雄狮旗帜、线条刚硬、覆盖着魔法装甲的中型战舰,在数艘海族引导艇的护送下,驶入了环礁水道。战舰甲板上,一位身高接近两米、身着赤金色华丽将袍、外罩暗红色斗篷、腰佩狮头双手巨剑的老者,昂然而立。他须发皆白,却根根硬如钢针,面容如同刀削斧劈,布满了岁月的风霜与战火的痕迹,一双褐色的眼眸锐利如鹰,顾盼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久经沙场的统帅气度。他便是烈阳王国军方的定海神针之一,素有“赤焰狮心”之称的雷蒙德元帅。在他身后,是数名同样气息沉稳、目光精悍的军官和随行文官。
几乎同时,从另一条水道,驶来了一艘造型更加优雅、通体闪烁着星辰般光芒的魔法飞艇。飞艇上,走下一位穿着深蓝色镶银边长袍、手持一根顶端镶嵌着复杂魔法水晶的橡木法杖、胡须花白、面容和蔼却眼神深邃睿智的老者,正是星辉王国的宫廷首席大法师,阿尔伯特。与他同行的,还有两名年轻的法师学徒,以及几位学者模样的随从。
两拨人马在海族的接待下,分别被安顿在贝阙珠宫附近的贵宾水榭。稍作休整后,潮汐议会便发来了会议邀请。
会议的地点,设在了潮汐之心圣殿旁边一座更加宽敞、装饰也相对简朴的议事大厅。环形的水晶穹顶下,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由整块海蓝色琉璃雕琢而成的圆桌。此刻,圆桌旁已经坐满了人。
主位上,是潮汐议会的五位轮值大长老,以首席星流·永恒为首。海歌长老和银鳞·怒涛分别坐在两侧。叶莽则大马金刀地坐在海歌长老旁边,正拿着一枚“海魂果”漫不经心地啃着,卡鲁如同铁塔般立在他身后。
雷蒙德元帅带着两名副官坐在叶莽对面,腰背挺直,坐姿如松,即使在这充满异域风情的海底宫殿,依旧带着军人特有的严谨。阿尔伯特大师则坐在叶莽斜对面,与雷蒙德元帅隔了几个位置,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圆桌上天然形成的、如同星图般的纹路。
气氛略显凝重。毕竟,这是在深渊魔将陨落、裂隙威胁未除、大陆海洋均出现异动的背景下,多方势力的第一次正式高层会面。
“诸位远道而来,翡翠环礁倍感荣幸。”星流大长老苍老而平和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吾等开门见山。此次召集诸位,旨在共商应对‘黄昏’与深渊威胁之策。请雷蒙德元帅、阿尔伯特大师,先分享贵方掌握的最新情报。”
雷蒙德元帅微微颔首,声如洪钟,言简意赅:“根据王国情报网与艾莎公主殿下的亲自调查,‘黄昏’在烈阳境内的活动,近期呈现出两个新特点。其一,渗透加剧,目标明确。他们不再局限于制造混乱,而是有针对性地腐蚀、控制或替换部分边境驻军指挥官、地方行政官,甚至……王都某些部门的低级官员。其目的,似乎是构建一张隐秘的、能够调动部分王国力量、掩盖其真实行动的‘保护网’。其二,”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与地下种族、尤其是北境‘灰岩矮人’的几个激进部族,以及‘幽暗地域’某些臭名昭着的亡灵法师团体,接触频繁。我们截获了几次秘密联络,其中提到了‘大规模血祭’、‘地脉节点污染’、‘唤醒古老尸骸’等字眼。结合海族之前提供的、关于他们在无尽海渊试图利用深渊裂隙和献祭的情报,我们怀疑,‘黄昏’正在大陆和海洋,同时进行着某种……规模空前、需要海量生命与能量作为祭品的邪恶仪式。”
“亡灵法师?唤醒尸骸?”叶莽停下了啃果子的动作,挑了挑眉,“这帮玩骨头的,还没死绝?”
“这正是令人不安之处。”阿尔伯特大师接口道,他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带着学者特有的条理性,“根据星辉皇家图书馆的禁忌典籍记载,以及老夫对一些古代遗迹的研究,‘黄昏’所追求的,绝非简单的毁灭或统治。他们的教义核心,是‘万物归墟,神骸重生’。他们信仰一位早已在神话纪元被众神联手封印、甚至可能已‘陨落’的、执掌‘黑暗’、‘死亡’与‘终末’的邪神——其名讳早已被抹去,典籍中只以‘不可言说者’或‘终焉暗主’代称。”
他环视众人,神色凝重:“‘黄昏’的一切活动,无论是召唤深渊、制造亡灵天灾,还是污染地脉、血祭生灵,其最终目的,很可能都是为了收集足够的‘死亡’、‘混乱’与‘灵魂’本源之力,结合某些关键的‘神骸’碎片或遗物,尝试……复活那位邪神,或者至少,打通其被封印的沉眠之地,引其意志降临。一旦成功,其后果……不堪设想。”
“复活邪神?!” 银鳞·怒涛倒吸一口凉气,即使以海族的见多识广,也被这个猜测所震撼。
“是的。”阿尔伯特大师点头,“而无尽海渊的深渊裂隙,以及他们试图染指的‘定海神针’,在其中可能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深渊裂隙可以提供最精纯的‘混乱’与‘毁灭’之力,以及连接其他被污染位面的通道。而‘定海神针’,作为镇压四海、梳理地脉的至宝,其力量本质与‘秩序’、‘稳定’相关。若被污染或篡夺,不仅能破坏世界的平衡,其本身蕴含的浩瀚神力,也可能被转化为复活仪式的强大‘燃料’或‘坐标’。”
“所以,他们在大陆搞亡灵天灾,是为了收集‘死亡’和‘灵魂’;在海上搞深渊裂隙,是为了获取‘混乱’与连接通道;抢‘定海神针’,是为了得到‘秩序’侧的高质量燃料和关键坐标?”叶莽总结道,虽然用词粗糙,但意思却精准地抓住了核心。
“正是如此。”阿尔伯特大师赞许地看了叶莽一眼,“叶莽阁下一语中的。这是一个庞大、周密、且疯狂到极点的计划。他们选择的时机也很巧妙,大陆诸国纷争不断,海洋各族也非铁板一块,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艾莎公主殿下判断,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雷蒙德元帅沉声道,“必须立即采取行动,多线并进。陆地上,烈阳王国将联合星辉及其他盟国,全力清剿‘黄昏’的据点,打击与其勾结的亡灵法师和地下种族,破坏他们的血祭仪式。海上,则需要海族与叶莽阁下鼎力相助,务必阻止他们染指‘定海神针’,并设法稳定或封印那道主裂隙。”
星流大长老与其他几位长老交换了一下眼神,缓缓道:“海族义不容辞。‘定海’号正在全力修复,不日即可再次出航。潮汐议会将调集精锐力量,随舰行动。叶莽阁下身负祖龙印记,是解决此事的关键。只是……”他看向叶莽,“那‘葬神海沟’深处,经过上次大战,必定更加危险,裂隙不稳定,可能潜藏着比戈尔甘尼斯更可怕的存在。而且,要找到并保护(或夺取)‘定海神针’,也绝非易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叶莽身上。
叶莽将最后一点果肉丢进嘴里,拍了拍手,站起身,扛起狼牙棒,咧嘴一笑:
“说那么多干嘛?干就完了!陆地上的麻烦,你们去解决。海里的骨头架子和裂缝,俺去收拾。那个什么针,俺看着顺眼就拿着,不顺眼就砸了。反正,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
他看向雷蒙德元帅:“老头,你们陆上打架,记得给俺留几个厉害的,别都打光了。等俺从海里回来,还要活动筋骨。”
又看向阿尔伯特大师:“老头,你懂得多,有没有啥法子,能让俺打得那帮玩骨头的更疼点?或者,找到那根针的具体位置?”
阿尔伯特大师微微一笑:“关于克制亡灵与深渊的法术与物品,老夫倒是有些准备。至于‘定海神针’的具体方位……或许,结合叶莽阁下您的血脉感应、海族的‘海渊星路图’,以及‘潮汐之心’的共鸣,在接近目标区域时,能有所发现。老夫可随行,提供一些魔法方面的支援。”
“行,那就这么定了!”叶莽一锤定音,“等船修好,俺、老银、阿尔伯特老头,带上能打的海族,再去那海沟走一趟!至于你们……”他看向雷蒙德元帅和星流大长老,“该结盟结盟,该调兵调兵,别磨叽。散会!吃饭!”
言简意赅,目标明确。一场可能决定大陆与海洋命运的盟会,就在叶莽这“干就完了”的宣言中,迅速达成了行动共识。暗流汹涌之下,反制“黄昏”阴谋的联合力量,开始高效地运转起来。
(第123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