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伯利安的生活区走廊,午后阳光透过观景窗洒下温暖的光斑。布洛妮娅·扎伊切克站在走廊中央,重装小兔安静地悬浮在她身侧,但今天这台高大的战斗机械看起来有些不同——它的左机械臂末端接驳了一个看起来十分精巧、有着柔软仿生抓握垫的附属装置,右臂则连接着一个多关节的、带有多个喷嘴和温控显示器的复杂模块。
“系统自检完成。”布洛妮娅低声说道,灰色眼眸中数据流平稳划过,“‘全自动吼姆漫画翻阅臂’与‘恒温奶茶冲泡系统’加载完毕,进入实测阶段。”
这是她与明轩那次关于“理之律者权能日常化应用边界”讨论后的实践。布洛妮娅认为,既然重装小兔能够精准执行战斗指令、进行复杂空间计算,那么理论上也应该能胜任一些提升生活品质的辅助工作。当然,她过滤掉了那些明显过于“维尔薇式”的天马行空方案,选择了两个看起来最实用、最可能提升效率的功能。
“首先,测试项目一:自动翻阅。”布洛妮娅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一本厚厚的、封面上画着帅气吼姆的限量版漫画单行本——这是她从自己的珍藏中精挑细选出来用于测试的。她将漫画小心地放在走廊旁的一张矮桌上,后退两步。
“重装小兔,执行协议:舒适阅读辅助。”
重装小兔眼中蓝光闪烁,左臂的“翻阅臂”缓缓伸出。仿生抓握垫轻柔地夹住漫画封面边缘,动作精准得如同手术机器人。它翻开了第一页。
“很好。”布洛妮娅点头,“翻页速度设定为平均人类舒适阅读速度,每页停留时间根据页面文字量动态调整。同时,配备震动感应,当持有者手动触碰页面时自动暂停……”
她正在检视系统参数时,走廊另一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和哼歌声。
“嗯~今天下午没有训练,可以好好补番啦~”琪亚娜·卡斯兰娜蹦蹦跳跳地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包薯片。她一眼就看到了重装小兔和那本漫画:“咦?布洛妮娅,重装小兔在看吼姆漫画?”
“是辅助翻阅功能测试。”布洛妮娅纠正道,“理论上可以提供免手动阅读体验。”
“哇!好厉害!”琪亚娜眼睛发亮,凑了过来,“那它能边翻边喂我吃薯片吗?”
“该功能未加载。”布洛妮娅面无表情地回答,“而且,在阅读区进食不符合规范。”
琪亚娜撇撇嘴,但还是好奇地看着重装小兔一页页地翻动漫画。翻页动作确实平稳精准,页面停留时间也恰到好处。
“看起来不错嘛!”琪亚娜咬了一口薯片,含糊地说。
就在这时,漫画翻到了一页跨页大格战斗场面。按照预设,对于画面复杂的页面,停留时间会稍微延长,以便欣赏。但就在这一页,重装小兔的翻阅臂似乎在进行微调角度时,某个力度参数发生了微小的计算偏差。
嗤啦——
一声轻微的、但在爱书之人听来无比刺耳的撕裂声响起。
翻阅臂的仿生抓握垫边缘,在调整角度时刮到了页面边缘,在那幅精美的跨页画面上,留下了一道约三厘米长的、歪斜的撕裂痕。
时间仿佛静止了。
布洛妮娅的瞳孔微微收缩,核心处理器中警报轻微鸣响。琪亚娜的薯片举在半空中,嘴巴张成了o型。
那本限量版漫画——全球仅发行五百册、布洛妮娅花了不小代价才从特殊渠道购入、保存得近乎完美的收藏品——就这样被划破了。
重装小兔停止了动作,机械臂僵在半空,眼中蓝光稳定闪烁,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布洛妮娅沉默地走上前,用比平时更轻微的动作从翻阅臂中取回漫画。她盯着那道撕裂痕看了两秒,然后缓缓抬起头,看向重装小兔。
重装小兔眼中的蓝光似乎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功能缺陷确认:微观力度控制精度在复杂纸张表面存在不足。”布洛妮娅的声音依然平静,但熟悉她的人能听出那平静下的一丝压抑,“测试项目一,中止。翻阅臂协议,封存。”
她将漫画小心地收好,理之律者的微光在指尖一闪而过——但很快又熄灭了。有些损伤,即便是理之律者,也无法完全“复原”其最初的完美状态。
琪亚娜小心翼翼地咽下薯片,试图安慰:“那个……布洛妮娅,其实就一点点……”
“进行测试项目二。”布洛妮娅打断了她,转身面向重装小兔右臂的奶茶系统,“情绪变量不应影响测试流程。”
琪亚娜缩了缩脖子,感觉气氛有点不妙。
“恒温奶茶冲泡系统,启动。”布洛妮娅下令,“目标:制作一杯标准甜度的珍珠奶茶,温度保持65摄氏度,误差±1度。使用三号储料罐的红茶基底和二号储料罐的鲜奶。”
重装小兔右臂的装置开始运转,轻微的机械声响起。透明的观察窗内可以看到茶叶被精准计量、热水冲入、搅拌、滤出茶汤,然后与定量的鲜奶混合。另一边,预先煮好的黑糖珍珠被舀入特制的保温杯底部。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如同精密的化学实验。
一分钟后,一杯奶茶制作完成,杯壁上的温度显示器亮起:65.0c。
“精度符合预期。”布洛妮娅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琪亚娜,作为外部测试员,你可以试饮。”
“真的吗?太好啦!”琪亚娜立刻忘记了刚才的小插曲,开心地接过杯子。她吹了吹,喝了一大口,“唔!好喝!甜度刚刚好,珍珠也很q!温度暖暖的,很舒服!”
布洛妮娅微微点头,开始记录数据:“感官反馈正向。系统运作正常。接下来测试移动状态下的稳定性……”
她话音未落,琪亚娜突然眼睛一亮,指着走廊尽头:“啊!芽衣刚才说做了新的曲奇!我去拿!”说着,她端着奶茶,一个箭步就蹿了出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而就在她起跳的瞬间,重装小兔根据预设的“跟随服务协议”,开始计算如何移动才能继续保持最佳服务位置——它预判琪亚娜的奔跑轨迹,准备进行小幅度平移。
但琪亚娜的移动模式,从来不是线性可预测的。
她中途突然一个急转弯,目标是旁边一个装饰性花盆后面——她以为芽衣把曲奇藏在那里了(实际上并没有)。
重装小兔的轨迹计算瞬间出现冲突。两套预测模型在核心中碰撞:一套基于初始直线加速,一套基于突然的直角转弯。在千分之一秒的决策延迟后,它选择了一个折中方案——以最小功率进行小幅度的弧线移动,试图重新定位。
然而,就在这个微小弧线移动开始的瞬间,琪亚娜又因为没找到曲奇而懊恼地跺了下脚,身体有一个向上的轻微弹跳。
重装小兔右臂的奶茶系统,此刻正处于“跟随服务模式”,喷嘴处于待命状态(准备在用户停下时补充奶茶)。这个微小的、计划外的弹跳,被系统捕捉到,并瞬间与“用户可能突然抬头饮用”的动作模式匹配上了。
于是,根据“及时服务”的优先级指令——
噗。
一道温热的、棕色的奶茶液流,从喷嘴中精准射出,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而这条抛物线的落点,恰好是走廊拐角处刚走出来、正准备前往舰桥的德丽莎·阿波卡利斯学园长。
时间再次静止。
珍珠奶茶——温度保持完美的65摄氏度,甜度适中,珍珠q弹——不偏不倚,浇在了德丽莎那头漂亮的银色长发上,然后顺着她严肃的小脸滑下,滴落在她整洁的制服肩章上。一颗黑糖珍珠,甚至顽皮地挂在了她的睫毛上,晃了晃,掉在了她的鼻尖。
德丽莎站住了。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奶茶。然后,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手套,再慢慢抬起头。
她的目光,越过还端着半杯奶茶、呆若木鸡的琪亚娜,越过僵在原地、眼中数据流疯狂刷新的重装小兔,最终落在了布洛妮娅身上。
德丽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非常非常“温柔”,温柔到让琪亚娜下意识后退半步,让布洛妮娅的核心处理器温度报警瞬间飙升的微笑。
“布洛妮娅同学。”德丽莎的声音甜美得能滴出蜜来,“能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布洛妮娅站在原地,灰色的眼眸看着德丽莎头发上还在缓缓滴落的奶茶,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刚刚记录着“系统运作正常”的数据板。她张了张嘴,似乎想用她那套严谨的逻辑来解释:这是关于理之律者权能日常化应用的实证研究,涉及轨迹预测算法的局限性,以及非标准化用户行为对服务型机器人造成的逻辑冲突……
但最终,所有的话语在德丽莎那越发明亮的“微笑”面前,都化为了最简洁、最直接的结论。
她垂下眼帘,用清晰而迅速的声音说道:
“测试项目二,发生严重意外。恒温奶茶冲泡系统,协议永久封存。”
“对学园长造成的困扰,布洛妮娅表示深刻歉意。清洁与善后工作,布洛妮娅将全部负责。”
“以及,”她顿了顿,补充了最重要的一句,“相关日常化应用扩展研究,暂时……无限期搁置。”
重装小兔眼中的蓝光,似乎也识趣地黯淡了几分,默默收回了那两个惹祸的附属装置。
走廊里,只剩下奶茶香甜的气息,和德丽莎那依旧“温柔”的微笑。
琪亚娜悄悄把剩下的半杯奶茶藏到了身后。
而远处的芽衣,似乎听到了动静,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到这一幕后,默默地又缩了回去,并决定晚点再给大家送曲奇。
今日的休伯利安,依然和平——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