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志虽然五十二岁了,两鬓斑白,腿脚却依旧利索,人显老却身不老。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他收拾出一间可居住的堂屋。
马上就快到亥时了,邓志没有着急休息。他向值夜的衙吏询问:“把这值班衙吏的名册给我。”
“大人请稍等!”
衙门里值班的书吏从案牍库的架子上取来名册,双手献上给邓志。
邓志接过名册道:“把值夜的衙吏都喊到大堂来!”
“是!”
不一会,值夜的人来到大堂,等候新任太守吩咐。
邓志打开名册,翻到五月初四这页。
“明天就是端午佳节,各位都是为朝廷做事,辛苦了,今夜守值的人可以领取五斗米,你们上来在名册里自己的名字上面按个手印,然后去领米。”
众人喜笑颜开,他们原本以为被叫来,新任太守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众人一一在名字上按完手印后,独留王武的名字上没有按手印。
邓志找到一名老吏问道:“王武去哪了?怎么没见他来领米?”
老吏回答道:“奇怪了,吃晚饭的时候他还在,在大堂领米的时候没有见到他。”
邓志继续问:“王武今夜在何处守值?”
“他今夜和王老头一起在大牢守值。”
邓志装作耳背道:“我有点耳背,你说的是王老头还是黄老头?”
“大人,是王老头,王武是他侄子。”
邓志命令老吏:“带我去大牢看看!”
“是,大人请跟我来。”
老吏打着灯,把邓志领到了大牢门外,老吏没有跟邓志进大牢里。
邓志一进大牢,就看见负责看守的王老头在喝着小酒,刚领的米放在桌子上。
直到邓志走到王老头面前,王老头才发现他。
王老头立刻跪下惶恐道:“邓大人,您怎么来这里了?”
邓志急忙扶起他道:“快起来快起来,我这初来乍到,想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
王老头傻笑着看着桌子上的酒:“呵呵!小人这……”
邓志微笑道:“不妨事,人之常情,谁都有点小爱好!”
“谢谢大人不计较小人!”
邓志问他:“领米的时候怎么不见王武,他出恭去了吗?”
王老头脸上笑容消失,向太守跪下求饶:“小人有罪,王武是小人的侄子,他今夜不知去哪了,还请大人从轻发落!”
邓志脸上一直保持着慈善的笑容,又把王老头扶起道:“快起来快起来,我没有怪罪的意思。他兴许是家里出了急事,回家办事也不一定。你侄子他成亲了吗?”
王老头立刻回答:“成亲了,成亲了。王武他今年二十八岁,有一个十二岁的儿子和八岁的女儿。”
“那就没事了,他今夜没值守,以后再补上一夜的值守就行了。”
王老头又跪下磕头道:“大人如此通情达理,小人代小侄给大人磕头。”
邓志又一次扶起他道:“请起请起,不必如此多礼。”
待王老头情绪稳定后,邓志才开口道:“你一个人守大牢太辛苦了,今夜就由我来守前半夜,你来守后半夜。”
“这怎么使得,大人怎可来大牢值守,有失太守大人的身份!”
邓志微笑道:“我既然是太守,带头在府衙值守就是我应尽的职责”
王老头感慨道:“您就和上一任太守胡大人一样,在我们这些小吏不拘小节。”
“哦!那就请你和我说说这位胡大人!”
王老头和邓志聊起胡贞之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到了子时,王老头因为一边聊一边喝酒,在酒劲之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邓志没有离开大牢,他向关押犯人的牢室走去,走进牢室,眼前景象惊呆了他。
明天就是端午佳节,每个牢房都关满了犯人,犯人之多,每个人只能双膝抱于胸前,一个接一个挨着。
邓志感到非常奇怪,这些犯人从穿着上看都是些贫苦百姓,一间牢房里的犯人凑不出一双鞋子。
邓志随便找了一名醒着的老者问道:“老哥哥,老哥哥,你们是犯了什么事关进来的?”
老丈不关心眼前老者是谁,喊冤道:“我们都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抓我们?我们都是无辜的。”
“是谁抓的你们?”
老丈气愤道:“是那个姓何的狗官,带兵抓的我们!”
这个时候老丈清醒过来,反问邓志:“你是谁啊?”
邓志回道:“我是新来的牢头,从邻郡调过来的!”
老丈调侃道:“你年纪这么大了,还来这里做牢头,别折腾自己了,老兄弟,早些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邓志只是笑了笑,便接着问道:“老哥哥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能不能搞桶水来,我们被抓进来后,一天没吃没喝了。”
“老哥哥你等着,我去弄些水和米饭。”
邓志离开大牢,吩咐一些人去煮几锅糯米,又带了几人提着水桶去大牢给每个牢房放入两桶干净的井水。
老丈想不到这个牢头这么神通广大,竟然真的弄来了水和糯米。
老丈一边吃着香甜的糯米一边夸赞:“老兄弟,你是个好官啊!若是吴郡的官员都能像你这样,我们的苦日子就到头了。”
邓志问道:“老哥哥,这里关押的百姓都是和你一样犯了相同的事吗?”
老丈咽下一口糯米饭,叹气道:“唉!是啊!这里被关押的都是我的老乡,我们因为不愿意改稻为桑,才被姓何的狗官抓进了牢里。”
“你们为什么反对改稻为桑,这对你们不是一件好事吗?”
老丈愤慨道:“啥好事啊!官府不借粮给我们,就想要我们将稻田改桑田,那我们下半年吃什么?府衙的狗官又勾结奸商沈老爷,想用十石米就从我们手中卖去一亩田地,换作是你,你愿意改稻为桑吗?”
邓志毫不犹豫道:“当然不愿意!”
“若是胡太守还在,就不会任由那些狗官胡来,我们都希望朝廷能派一位和胡大人那样的好官来吴郡当太守。”
邓志坚定道:“会的,我相信朝廷会派一位为百姓做主的新任太守来吴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