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线)
苏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内,气氛与前几日的阴郁低沉截然不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带着实验性质的忙碌。苏既望站在白板前,上面不再是复杂的商业模型,而是列出了几条简短的、被他视为“关键行动准则”的要点:
* 沉稳。
* 细致。
* 投其所好。(于无形处)
林深站在一旁,看着老板对着那几条抽象准则凝神思索,表情是一贯的谨慎,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自从经历了拍卖会的失控和那番恳谈后,苏总似乎下定决心要“洗心革面”,策略从“强势介入”转向了“学习借鉴”,而借鉴的对象,显然是那位顾川驰教授。
“林深,” 苏既望转身,指尖点在那句“投其所好”上,眼神锐利,像是在部署一场关键的并购战,“文砚知……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日常的,细微的,不为人知的。” 他刻意强调“细微”和“不为人知”,试图复制顾川驰那种“不经意间的体贴”。
林深在脑中飞速检索着所有非敏感信息,谨慎答道:“根据有限的公开行程和可查记录,文小姐似乎对城西‘可可秘境’工作室出品的、一款含量70%的单一源黑巧克力有所偏爱。那家店产量极低,需预约购买。”
“可可秘境……70%黑巧……” 苏既望低声重复,眼中精光一闪,像是捕捉到了至关重要的商业情报。他需要的,就是一个这样的切入点!一个能展现他“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贴心”态度的机会。
然而,苏既望的商业思维根深蒂固。在他的认知体系里,“表达重视”往往与“资源投入”和“规模效应”直接挂钩。他理解的“投其所好”,瞬间被量化成了最直接的商业操作。
“很好。” 他坐下,按下内线电话,语气恢复了往日决策时的果决凌厉,“立刻联系‘可可秘境’,买断他们现有及未来三个月所有70%黑巧克力的库存。用最好的礼盒包装,下午三点前,送到文氏企业总裁办,以……匿名方式。”
“匿名”二字,他特意停顿了一下,自觉添加了一丝“于无形处”的意味,尽管这“无形”的规模实在有些骇人。
林深张了张嘴,似乎想提醒什么,但看到苏既望脸上那种混合着“势在必得”和“终于找到突破口”的神情,最终将话咽了回去,领命而去。他仿佛已经预见到了结果。
下午三点,“数理星空”总部,文砚知的办公室。
几名穿着考究制服的工作人员,推着三层精致的银色餐车,上面垒放着近百个用深蓝色丝绒蝴蝶结精心包扎的、大小统一的礼盒,几乎堵住了办公室外的走廊。引来员工们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文砚知刚从实验室出来,看到这一幕,怔住了。助理快步上前,递上一张没有任何署名的卡片,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冷硬字体:“聊表心意,希望合您口味。”
文砚知微微蹙眉,示意助理打开一个礼盒。里面是“可可秘境”的巧克力,没错,是她喜欢的那款。但眼前这堆积如山的量……足以让她吃到明年,甚至能供应整个公司下午茶。
她几乎瞬间就猜到了是谁的手笔。这种风格,太具有标志性了——苏既望式的、带着强烈占有欲和宣告意味的“排场”。她脑海中浮现出顾川驰偶尔会带来的巧克力,总是小小的一盒,刚好是她一次能吃完的量,有时还会附带一句:“今天路过,新出了一款带海盐的,感觉你会喜欢尝尝。”
那种是恰好,是分享。而眼前这种,是淹没,是宣告。
文砚知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没有惊喜,只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甚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不适。这种夸张的、目的性赤裸到近乎笨拙的讨好,与她所欣赏的、那种润物细无声的体贴,南辕北辙。
“退回去。” 她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对助理吩咐道,“全部。原封不动。”
助理有些为难:“文总,这……对方是匿名送的,退到哪里?”
文砚知拿起笔,在那张匿名卡片背面,流畅地写下一行字,笔迹清秀,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那就退回苏氏集团前台。” 她将卡片递给助理,语气淡然,“注明转交苏既望先生。”
卡片背面,是她清晰的笔迹:
“苏总,心意领受,物归原主。请停止这种无意义的行为。”
一小时后,苏氏集团前台,迎来了浩浩荡荡的退货队伍。那近百个蓝色礼盒,像一场无声的嘲笑,被整齐地堆放在休息区,引人侧目。
当林深硬着头皮将那张卡片和退货情况汇报给苏既望时,办公室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苏既望看着卡片上那行熟悉的、却冰冷如霜的字迹,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扇在他试图“改过自新”的热情上。他花费心思、动用资源,想要模仿的“体贴”,在对方眼中,竟是“无意义的行为”。
他想起顾川驰递给文砚知饮料时那自然的动作,想起他们之间无声的眼神交流……那是一种经年累月、发自内心的了解和默契,是任何刻意的模仿和财力的堆砌都无法复制的。
他以为自己在学习“沉稳”,却只学到了皮毛,内核依旧是那个习惯于用资本开路的苏既望。画虎不成,反类犬。
一股混合着挫败、羞恼和更深层次无力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将卡片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指节泛白。
改变策略,似乎比他在商场上打赢任何一场硬仗,都要艰难得多。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第六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