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线)
午后阳光透过“数理星空”总部儿童活动室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文砚知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柔软的垫子,膝上放着平板电脑处理邮件。文予安则盘腿坐在她对面,专注地摆弄着一套复杂的空间几何积木,小手灵活地将奇形怪状的模块组合又拆解,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宁静而温馨的氛围。
突然,安安抬起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望向文砚知,小脸上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认真思考的表情。
“妈妈,”他开口,奶声奶气的声音打破了宁静,问题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那个在启蒙中心和我说话,后来又总在新闻里出现的、很好看的苏叔叔,他为什么总是想见我们呀?”
文砚知滑动屏幕的指尖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猝然攥紧,漏跳了一拍。她抬起头,对上儿子纯真却充满探询的目光。孩子的敏感和观察力,永远超乎大人的预料。他不仅注意到了苏既望的存在,甚至察觉到了那不同寻常的关注度,以及……那眼神的特殊性。
她迅速垂下眼睫,借由整理平板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来掩饰瞬间的慌乱,再抬眼时,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无波,语气尽量轻松自然,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不经意:
“哦,苏叔叔啊。”她避重就轻,选择了一个最安全、也最符合她对外塑造的形象的解释,“因为妈妈的公司和他的公司,在一些商业项目上可能有合作或者竞争,就像你和小朋友一起解一道很难的数学题,有时候需要一起讨论,有时候也会各自想办法,看谁解得更好。所以他可能想和妈妈多沟通一下。”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商业范畴,试图淡化其中的私人色彩,随即又故作随意地反问,试图探知儿子的感受:“怎么了?安安……喜欢那个苏叔叔吗?”
文予安听了妈妈的解释,小脑袋歪了歪,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了几下,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他没有立刻回答喜欢或不喜欢,而是像在严谨地分析一个逻辑命题,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才用他那特有的、条理清晰的口吻说:
“他看起来是挺聪明的,电视里的人都说他很厉害。” 他先给出了一个客观评价,但随即话锋一转,带着孩子式的、毫不掩饰的偏袒,“但是——我觉得他没有妈妈聪明。”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充满了对母亲毫无保留的崇拜。接着,他微微蹙起了小眉头,说出了最关键、也最击中核心的观察:“而且,我感觉到,他让妈妈你不开心了。”
孩子的世界纯粹而直接,他们或许不懂成人世界复杂的博弈与算计,但他们拥有最敏锐的情感雷达,能够精准地捕捉到最亲近之人情绪最细微的变化。苏既望的出现,所带来的那种无形压力、以及文砚知内心深处哪怕极力隐藏的一丝波澜,都没有逃过安安的感觉。
这句天真无邪的话语,像一把纯金的小锤,不偏不倚地敲在了文砚知心上最柔软、也最酸楚的地方。一股暖流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涩瞬间涌上鼻腔,让她几乎难以维持表面的平静。
她伸手,将儿子柔软的小身子揽进怀里,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嗅着那带着奶香的、温暖的气息,借此平复翻涌的心绪。
“妈妈的安安,感觉真敏锐。”她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随即化为更深的坚定,“不过不用担心,妈妈很强大,没有人能随便让妈妈不开心。只要安安开心,妈妈就开心。”
安安在妈妈怀里乖巧地点点头,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注意力很快又被地上未完成的几何建筑吸引了过去。
文砚知却久久无法平静。孩子无意间抛出的问题,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一直试图回避的深渊。苏既望的存在,已经无法再被简单地定义为“商业对手”。他正在以一种无法忽视的方式,重新侵入她和儿子的生活,甚至开始触动孩子纯净的世界。
这道题,比她解过的任何数学猜想,都要复杂和艰难。而解题的钥匙,似乎并不完全掌握在她手中了。
(第二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