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线)
距离安安那场突如其来的急病,已过去两周。生活仿佛重新驶回了平静的轨道。白日的“数理星空”总部,依旧充斥着键盘敲击、算法讨论和项目会议的繁忙声响;夜晚的公寓,则恢复了母子二人规律的作息,只是空气中那股因深夜警报而骤然绷紧的弦,已悄然松弛。
文砚知的生活似乎没有太大变化,但某些细微的差异,如同水底暗涌的潜流,只有最敏锐的观察者才能察觉。
她不再在看到苏氏集团相关新闻时立刻切换页面;当手机响起,屏幕上闪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她接起电话的间隔,会比往常缩短零点几秒,语气虽依旧公事公办,但那层无形的冰壳,似乎薄了几分。苏既望偶尔会发来信息,内容极其克制,多是关于安安曾感兴趣的一些数学竞赛或科技活动的公开信息分享,绝不涉及私人话题。她很少回复,但也不再已读不回,偶尔会简短的回应一句“收到,谢谢”。
这种变化微乎其微,却像初春河面裂开的第一道缝隙,预示着冰层之下,已有暖流在悄然涌动。
城市的另一端,苏氏集团顶楼办公室。
苏既望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掠过脚下繁华依旧的城市景观,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沉淀下来的冷静与锐利。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知到了文砚知那细微的态度软化。那个雨夜守护,像一剂强效的催化剂,加速了某些化学反应的进程。
但他深知,此刻绝非趁热打铁、急功近利的时机。任何不合时宜的冒进,都可能瞬间摧毁这来之不易的、脆弱的信任幼苗。他将翻涌的情感重新压回心底最深处,切换回了那个最熟悉的、以理智和逻辑主导的模式。
他需要答案。一个关于五年前真相的、确凿无疑的答案。这不仅关乎赎罪,更关乎未来任何关系重建的基石。
“林深。” 他按下内线,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静。
林深应声而入,手中拿着一个加密的平板电脑。
“苏总,您要的五年前,文小姐离开前三个月,所有与您有过接触的人员行程交叉分析,初步结果出来了。” 林深将平板递上,界面是复杂的关系图谱和时间轴。
苏既望接过平板,坐回办公椅,目光如扫描仪般快速掠过屏幕。上面罗列着当时他身边所有的助理、合作伙伴、甚至酒店服务人员的行程记录,与文砚知可能出现的时间地点进行大数据比对。大部分结果都显示为无意义的巧合或正常的工作交集。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时间轴最终定格在文砚知不告而别前的那个关键下午——他因一个重要并购案签约,入住君悦酒店顶楼套房,而文砚知当时也在同一酒店参加一个学术论坛。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时间轴上的一个不起眼的节点。
当天下午16:37分至16:51分,短短十四分钟。记录显示:白雪谏,以递交一份“急需苏总签字的补充协议”为由,进入过他的套房。而根据论坛议程,文砚知所在的分会场,恰好在16:30分休会。
时间点,契合得令人心惊。
一个被忽略了五年的细节,如同沉入深海的冰山一角,骤然浮出水面。当时他全身心投入在最后的合约条款博弈中,对白雪谏的到来并未在意,签完字便让她离开了。他甚至不记得白雪谏是否说了什么特别的话。但现在回想,文砚知的态度,似乎就是从那个傍晚开始,变得有些微妙的不同,直至深夜的彻底爆发。
巧合?
苏既望的眼底瞬间结满了寒霜。在商海沉浮多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过多的“巧合”背后,往往藏着精心的算计。
他想起白雪谏这些年若有若无的、对文砚知出身背景的“无心”点评,想起她总是“恰巧”出现在他与文砚知可能产生交集的场合……以往他只当是世家晚辈的娇纵和小心思,并未深究。
但现在,所有这些碎片化的疑点,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他缓缓抬起头,将平板递还给林深,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调整调查方向。集中所有资源,重点查白雪谏。”
他微微停顿,目光锐利如刀,精准地划定了范围:
“特别是文砚知离开前二十四小时,她所有的行踪、接触的人、以及……一切通讯记录。包括那些被认为已销毁的。”
“是,苏总!” 林深心头一凛,立刻领命。他明白,老板这次是动了真格,目标明确,直指核心。
林深退下后,办公室重归寂静。苏既望缓缓靠向椅背,闭上双眼,指尖用力按压着发胀的太阳穴。
平静的海面之下,暗流终于开始转向,朝着那个隐藏最深的漩涡,汹涌而去。真相,似乎触手可及。而揭晓的那一刻,又将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第九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