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线)
时间仿佛在总裁室内凝固了许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瞬。
地板上,红酒如血渍般晕染开来的痕迹,是这片死寂空间里唯一动荡的存在。苏既望僵立的身躯终于动了动,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背对着那面仍在播放无关新闻的电视墙。屏幕的光映照在他宽阔却僵直的脊背上,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荒凉。
最初的、海啸般的震惊与荒谬感逐渐退潮,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汹涌、更加黑暗的怒潮——并非针对屏幕上的孩子,而是针对那个胆大包天、将他蒙在鼓里整整五年的女人!文、砚、知!她怎么敢?!
但这怒焰只燃烧了瞬息,便被一股更刺骨、更深入的寒意彻底浇灭——那是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带着恐慌的悔恨。
五年。
一千八百多个日夜。
他一直以为,当年是她的怯懦、她的不识抬举,或是某种他未曾洞察的、微不足道的理由,让她选择了不告而别。他愤怒过,寻找未果后,便将这段过往连同那个不识趣的女人一同封存,视为人生中一次无足轻重的失误。
可现在……真相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以最残忍的方式,捅穿了他所有的自以为是一—她带走的,不是一段露水情缘,而是他苏既望的血脉!一个活生生的、已经长到五岁的儿子!
恐慌,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刺穿了他强作镇定的外壳。他错过了什么?怀孕的艰辛?生产的痛苦?孩子第一次啼哭、第一次微笑、第一次蹒跚学步……所有为人父应该见证的时刻,全部是一片空白!巨大的、无法弥补的空白!
“林深!”
苏既望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像砂纸摩擦过喉咙,在寂静的空间里炸开。他一直垂在身侧、指节泛白的手猛地攥紧。
办公室门被无声地推开,首席特助林深快步走入,他显然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异响,脸上带着惯常的谨慎,但在目光触及地上狼藉和老板从未有过的失态表情时,那份谨慎瞬间化为了震惊。
“苏总?”
“动用所有资源!”苏既望猛地转过身,眼底是未褪的血红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半小时!我只要半小时!我要文砚知和那个孩子——文予安,这五年所有的资料!记住,是所有!从他们离开的那天起,每一天的踪迹,我都要知道!”
“是!苏总!”林深心头巨震,他从未见过苏既望如此情绪外露,甚至可称为失控的状态。他不敢多问半句,立刻领命,转身疾步而出,开始调动苏氏庞大的信息网络。
办公室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苏既望粗重的呼吸声。他无法再安静地站着,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受伤猛兽,开始在这片象征着权力顶端的空间里焦躁地踱步。昂贵的皮鞋踩过地毯上暗红的酒渍,留下模糊的印记。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 五年前那个清晨,他醒来时身侧床铺的冰凉空荡……
- 最初勃发的怒火,下令搜寻却如同石沉大海的挫败……
- 随着时间推移,那份寻找渐渐淡去,最终变为刻意遗忘的空洞……
他一直以为那片空白是文砚知的逃离造成的。此刻才惊觉,那空白里,本应填充着一个孩子的成长轨迹!而他,这个自诩掌控一切的男人,却对此一无所知!这种认知像硫酸一样腐蚀着他的内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煎熬。
终于,在林深离开的第二十七分钟,办公室门再次被敲响。林深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一个轻薄的平板电脑,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苏总,这是能紧急调取到的所有初步信息。”林深将平板递上,屏幕已经点亮。
苏既望一把夺过,目光如炬,死死盯住屏幕。
【文砚知,女,29岁。五年前离境……于m国创立“数理星空”教育科技公司,估值惊人……近日高调回国,入驻文氏企业……】
【文予安,男,5岁……今日确认荣获全国小学生奥数总决赛冠军……】
“五岁”那两个冰冷的汉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苏既望的眼球上,也彻底烙碎了他心底最后一丝侥幸。
年龄确认了。
分毫不差。
“砰——!”
一声闷响,苏既望的拳头狠狠砸在了厚重的实木办公桌上!巨大的力量让桌面上的物件都震跳了一下。手背瞬间红肿,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只有一种彻骨的冰冷,和一种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名为“悔恨”的剧痛,席卷了全身。
五年。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块拼图,缺失了整整五年。
而这一切,始作俑者,就是那个如今携带着他的“冠军”儿子,风光归来的女人!
(第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