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烬握紧了那块残破的青铜令牌，转身，正要踏入那片未知的黑暗。
就在他脚步抬起的瞬间，那持续了许久、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撕裂的剧烈震动，突然停止了。
死一样的安静，在一瞬间笼罩了整座主殿。
这种突如其来的静止，比之前的地动山摇更加让人心头发慌。
紧接着，一股更沉，更重的威压，从所有人的脚下，从皇陵的地底深处，缓缓地传递了上来。这股威压不带任何声响，却让每个人都感到胸口发闷，呼吸困难。
司马烬的脚步停住了。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是楚皇后残魂与那所谓的“怨憎之源”结合的开始。一座积攒了数百年怨气的皇陵，一缕霸道偏执的前朝皇后残魂，这两者结合在一起，将会诞生出一个前所未有的，无法想象的怪物。
“先生！”王大锤挣扎着喊了一声，他想阻止司马烬独自涉险。
“先救人。”
苏青檀的声音响起。她没有看司马烬，而是快步走到了伤势最重的王大锤和苏子羽身边。她强行压下楚安之死带来的悲痛，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
她伸出双手，柔和的净化之力再次亮起，覆盖在王大锤血肉模糊的肩头。王大锤紧皱的眉头，在净化的力量下缓缓舒展开来。
苏青檀的脸色更白了，她刚才为了稳固战场，消耗了太多力量。她扶着旁边的石柱，身体微微晃动，但还是坚持着走向另一边正在调息的苏子羽。
司马烬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再迈出那一步。他明白，他现在不能走。
他走到苏青檀身边，伸出手，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就在此时，苏青檀为了给苏子羽疗伤，身上散发出的净化之力，有一部分接触到了司马烬握在手中的那块青铜令牌。
异变，再次发生。
那块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残破的青铜令牌，在接触到苏青檀净化之力的瞬间，竟猛地亮了起来。一道道细密的、之前根本无法看清的纹路，在令牌的表面浮现，并投射出一束光芒。
光芒在主殿的半空中展开，无数条光线纵横交错，飞速勾勒，最终，形成了一幅覆盖了整个主殿的、无比繁复的立体阵图。
这阵图如同皇陵的剖面，每一条通道，每一间墓室，每一个机关的位置，都以光线的形式被清晰地标注了出来，精细到了极点。
“这是……”赵玄看着这神乎其神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
司马烬的目光，则被阵图中心的一个部分牢牢吸引。
在那巨大的立体阵图中，有一个小小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点，正在缓缓地、坚定地向下沉去。那是楚皇后的残魂。
而它下沉的最终目标，是阵图最底层，一个被无数道光线层层叠叠、反复加固封印的区域。阵图的标注显示，那里是——始皇帝之灵柩。
楚安临死前的话，在司马烬的脑中回响。
阻止她，毁了龙脉。
原来，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她要的不是复活，她要的，是与这条大钰王朝的龙脉，同归于尽！
司马烬没有犹豫。他看着手中的青铜令牌，这是钥匙。他又看向自己，他拥有审判万物的神力。
他尝试着，将一丝属于阎罗天子殿的神力，缓缓注入了手中的令牌。
令牌上的光芒，瞬间又亮了一分。
半空中那巨大的阵图，仿佛与他建立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他发现，自己竟然能通过这枚令牌，感知到阵图的每一个部分。
这不仅仅是一幅地图。
这是一整套攻防兼备的、守护着整座皇陵的庞大防御体系！
司马烬立刻将更多的神力注入其中，迅速掌握着这股庞大的力量。他在繁复的阵图中，找到了几条通往地底核心的关键甬道。
“封锁。”
他心中下达了指令。
“嘎——吱——吱——”
刺耳的机括转动声，从主殿四周的通道深处传来。那是尘封了百年的机关，被重新激活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厚重石门落下的巨大轰鸣。
司马烬调动了阵法的力量，暂时封锁了所有通往地底核心的路径。这只能拖延一点时间，但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这一点时间，无比宝贵。
“这是……‘归墟大阵’！”
一个因为震惊而有些变调的声音响起。
是苏子羽。
他已经从苏青檀的治疗中缓了过来，正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半空中那覆盖了一切的立体阵图。
“哥，你认识这个？”苏青檀问。
“我曾在‘羽卫’的秘闻卷宗中看到过记载。”苏子羽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复杂的光芒，有震惊，有恍然，但更多的，是一种对力量的渴望，“传闻，楚氏皇族耗费三代人的心血，在建造皇陵的同时，也布下了一座惊天动地的阵法，名为‘归墟’。这是楚氏最后的底牌，一旦被激活，传闻能……能净化世间一切污秽！”
他的目光，变得炽热。
在见识了皇后人偶那般强大的力量，在亲身体会到自己的弱小之后，这种能“净化一切”的终极力量，对他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
他看向司马烬，又看向了那枚正在发光的令牌。他明白，司马烬或许能控制阵法的机关，但想要真正激活这座大阵的核心，光有钥匙是不够的，还需要匹配的能量。
苏青檀的净化之力是引子。
那么，更强的净化之力，是否就能成为真正的钥匙？
苏子羽向前一步，主动对司马烬说道：“司马兄，让我来试试！”
他指着那巨大的阵图，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我的净化之力，与姐姐同出一源，而且更偏向于攻击。这座大阵既然能被姐姐的力量激发，那我一定也能！让我来，我可以尝试激活它的攻击部分！”
他要证明自己。
他不想再做一个只能看着姐姐涉险、看着同伴倒下的弱者。
司马烬看着他，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野心和渴望。但他没有拒绝。
因为苏子羽说得对。
眼下的局面，他们需要更强的力量。
司马烬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他将手中的青明令牌举到苏子羽面前。
“好。”
一个字，代表了信任，也代表了一场豪赌。
王大锤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走到司马烬身边，看着那黑暗的通道深处，瓮声瓮气地说道：“先生，算我一个。俺这条命是你救的，就算是要下地狱，俺也得跟在你后头。”
苏青檀走过来，站到了司马烬的另一侧。她没有说话，但她的行动，已经表明了她的选择。
赵玄看着这一幕，看着这几个在皇陵崩塌、生死一线之际，不但不逃，反而要主动杀向地底核心的人，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这不是他能参与的战斗了。
他对着司马烬，郑重地行了一礼。
“司马大人，诸位，保重！赵某，会带其他人安全撤离！”
说完，他不再犹豫，带着剩下的几名缇骑，搀扶起那些受伤的幸存者，向着备用通道的方向快速退去。
主殿之内，再次安静下来。
只剩下司马烬、苏青檀、王大锤，和正准备将手按向青铜令牌的苏子羽。
四个人，面对着一座正在被怪物侵染的皇陵，面对着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入口。
他们的身后，是崩塌与毁灭。
他们的前方，是未知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