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溶洞内,空气是凝固的。
那颗悬浮在半空的血色光茧,每一次跳动,都让四人的心跳也跟着出现一瞬间的停滞。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在神魂上的律动。无数符文在光茧表面流淌,像是活着的血管,将从地脉深处抽取的能量,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去。
站在光茧前方的灰衣人,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伤痕,气息平稳,整个人都和这片空间融为一体。他看着踏出通道的司马烬四人,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甚至还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欢迎。”
他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溶洞中回响,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欢迎来到道主的孵化室。”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那颗巨大的,正在跳动的血色心脏。
“你们来晚了。”他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语气说道,“仪式已经开始,不可逆转。当它完全破开时,道主将以完整的姿态,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没有人说话。那股令人绝望的压迫感,比归墟死路上的能量洪流更加沉重。
走在最前面的白衣女子,身上的白光还未完全散去。她看着灰衣人,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只要我们毁掉它,一切都将终结。”
灰衣人听了,却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不。”
他否定得干脆利落。
“你们不懂。你们越是反抗,越是挣扎,只会加速它的孵化。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养料。”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人忽然从原地消失。
他的动作太快,快到司马烬的眼睛都无法完全捕捉。一道残影,笔直地朝着司马烬冲来。
目标是司马烬!
司马烬全身神力瞬间提至顶点,手中的传国玉玺金光大盛,准备迎接这致命的一击。
“司马先生,小心!”
一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
王大锤那庞大的身躯,后发先至,像一堵不可撼动的山墙,横在了司马烬的身前。他双手紧握铁锤,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道残影猛地砸了下去。
然而,那道残影在即将与铁锤接触的瞬间,却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没有硬撼,身形诡异地一折,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绕过了王大锤,也绕过了司马烬。
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司马烬。
而是司马烬身后的苏青檀。
当众人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灰衣人出现在苏青檀的面前,他只是随意地抬起手,向前推出一掌。
这一掌,看起来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力道。
王大锤的铁锤刚刚砸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掌,他只能怒吼着,用自己的胸膛硬生生去接。
“砰。”
一声闷响。
王大锤那山岳般的身躯,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拍中,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在空中喷出一大口鲜血,重重地撞在数十丈外的溶洞石壁上,然后滚落在地,再也没有了声息。
生死不知。
“王大锤!”司马烬目眦欲裂。
但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在震飞王大锤的同时,灰衣人五指成爪,已经扼住了苏青檀的喉咙。
苏青檀的反应极快,在被近身的瞬间,手中的软剑就已经刺向对方的心口,但灰衣人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就轻松夹住了她的剑尖,让她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他掐着苏青檀的脖子,将她缓缓提离地面。
苏青檀的脸因为窒息而涨红,双脚在空中无力地踢动,但她的眼神依旧锐利,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灰衣人。
“放开她!”司马烬厉声喝道,玉玺的光芒已经对准了灰衣人。
灰衣人却完全无视了他的威胁。他甚至没有看被他掐在手里的苏青檀,而是将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司马烬的脸上。
他看着司马烬,眼神中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一丝奇异的探究。
然后,他开口了。
这一次,他没有称呼司马烬为“判官”,也没有叫他“司马先生”。
他叫出了一个尘封了多年,几乎已经被司马烬自己都遗忘的名字。
“楚烬。”
听到这个名字,司马烬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个姓氏,如同一个最恶毒的诅咒,在一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防备。楚,那是他父亲的姓,是他那个被满门抄斩,背负着谋逆罪名的家族的姓氏。
灰衣人很满意司马烬的反应。
他掐着苏青檀,看着司马烬,继续用那种平稳的语调说道:
“你猜,你的盟友,你这位红颜知己心心念念的弟弟,苏子羽,此刻正在做什么?”
司马烬没有回答,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灰衣人自问自答,声音里充满了恶毒的笑意。
“他正带着我‘无生道’的另一支力量,一支由我亲手训练,名为‘羽卫’的死士,在破坏你那些同伴想要破坏的能量节点。”
“他以为自己是在帮你,以为自己是在替他姐姐复仇,以为自己是掀翻棋盘的英雄。”
灰衣人顿了顿,一字一句,将最残酷的真相,砸在了司马烬的脸上。
“实际上,他每一次破坏节点,每一次释放出的能量,都不是消散了。而是通过地下的阵法,被引导,被提纯,最终汇入这里,成为献给道主降生的祭品。”
“你们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仪式的一部分。赵玄是,王大锤是,你这位盟友苏青檀,更是。”
“而苏子羽……”灰衣人笑了起来,“他和我一样,从一开始,就是被选中的、献给道主的,另一份大礼。”
轰——!
司马烬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他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情。
为什么苏子羽会失踪这么多年。
为什么他会恰好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带着一支精锐的力量出现。
为什么他们制定的那个天衣无缝的“两路夹击”计划,会如此顺利。
从苏子羽失踪开始,这就是一个横跨了数年的巨大阴谋。一个针对他,针对苏青檀,针对所有想要反抗的人的巨大陷阱。
苏子羽不是意外的盟友,他是敌人最锋利的刀。
他们以为自己在求生,在反抗,实际上,他们只是在卖力地表演,为“道主”的降生,献上最后的贺礼。
那股无法言喻的寒意,从司马烬的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看着被掐住喉咙,脸上同样写满了震惊和痛苦的苏青檀,又看了一眼远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王大锤。
他手中的传国玉玺,那原本耀眼的金光,在这一刻,都黯淡了下去。
绝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笼罩了他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