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州,武炎山,两骏并辔驰上宽阔的官道,卷起一阵轻烟。
萧若宛一改在府内的沉静,策马奔行的姿态矫健而舒展,就连那双眼眸都多了几分灵动。
她望着两侧如刀林立的山峰,似笑非笑的望着身旁的姜云升:“小贼,你可知此地是何处?”
一路走来,姜云升早已习惯她那“小贼”的称呼,可任凭他如何纠正,这位高高在上的郡主依旧是不曾改口,万般无奈下,他也只得习惯了。
此刻,再听到“小贼”二字后,姜云升早已面无表情,只望着远处山峰怔怔失神:“知道,武宗的地界。”
身为捉刀人,他对天下宗门的分布自是清晰无比,武宗作为九流中排名中间的门派,虽然近些年早已没落,但依旧不可小觑,他又怎能不知?
一想到还在武宗里面的囡囡和沈易渊,他便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
许是猜出了他内心的想法,萧若宛轻声一笑,感慨道:“我听闻,你加入天策府的条件,便是请求父亲大人助你保住一位小姑娘的性命,如今看来却是真的了。”
对于这一点,姜云升却是没有什么隐瞒,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点头道:“是,囡囡还是个涉世不深的孩子,无论陆家与武宗有何恩怨,都不应该牵扯到她的身上。”
萧若宛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知郡主在笑什么?”姜云升眉头轻蹙,百思不得其解。
“没什么”,萧若宛摇了摇头,轻声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古道热肠的人,为了仅一面之缘的人,便甘愿牺牲自由。”
“自由?”姜云升自嘲一笑:“何来的自由,似我们这种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就如郡主这种高门大户出身的人家,又焉能事事都如心意?”
说到这儿,萧若宛忽然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后,又长叹一声,眼里积了些忧郁:“也是,外人眼里,我是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郡主,享尽万千宠爱。可我知道,无论我再怎么努力,做的再怎么好,也终究不是男儿身。”
一个男儿身,便让她与天策府的世袭罔替彻底无缘。
哪怕父亲大人对她极好,梁帝也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可女儿身终究是女儿身,天底下哪有爵位传给女子的?
若不出意外,她此生最后的结局,便是招婿,由夫君继承父亲的爵位,掌控天策府。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
“郡主的出身对于许多人来说,已经是梦寐以求的事情了。”姜云升不知她的想法,还以为萧若宛生在福中不知福。
对于他这种小人物来说,思虑的太多,很多东西穷其一生也得不到,但对于郡主来说,却是生来便触之可及的东西,要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萧若宛也没有理会他这句不解风情的话,冲着他淡淡一笑:“你不是想救出那小姑娘么?今日可有胆量与我共上武宗要人?”
姜云升一怔,刚要说话,可萧若宛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挥动缰绳,朝着武宗纵横而去。
他只觉得郡主太过胆大包天,仅凭他们二人,竟敢前去武宗要人?
可转念一想,姜云升右手自嘲一笑,一个姑娘家都比他有胆量,莫非他还能让姑娘家比下去不成?
于是,他胯下一紧,连忙追去。
二人策马扬鞭,不多时便来到武宗山门前。青石阶蜿蜒而上,隐入云雾深处,两侧古木参天,透着一股森严肃穆之气。
守山的武宗弟子见有生人靠近,立即上前阻拦:“来者何人?此乃武宗山门,速速退去!”
萧若宛端坐马上,并未下鞍,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
令牌不过巴掌大小,上面却浮雕着蟒纹与“天策”二字,在日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你还不配知晓我的身份!”她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那弟子闻言脸色骤变,天策府的名号如雷贯耳,即便只有两人,他依旧不敢怠慢,连忙躬身道:“二位稍候,容我上去通禀一声。”
“通禀便不必了,我二人直接上去便是。”萧若宛却是不顾武宗弟子的阻拦,翻身下马径直往山上走去。
“阁下,不可啊,万万不可啊!”
那武宗弟子急的冷汗直流,却是碍于天策府的威名,不敢有任何阻拦,只能眼睁睁的跟着二人来到宗门前。
就在这时,一位灰衣老者正要快步下山,猛然间看到门前多了两位生面孔,眉头一皱,对着那武宗弟子呵斥道:“你这弟子如何做的事情,竟让外人擅自上山?莫不是想被赶出去了不成?”
那弟子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道:“三...长老,弟子绝没有此意呐,只是这二位......身份特殊,弟子不敢阻拦啊!”
三长老眉头皱得更深了,一股怒火油然升起。
开玩笑,这里是他武宗的地界,什么时候允许外人随意进出了?
在他看来,分明是这弟子为自己的失职找的借口!
“好啊,今日若不杀你们三人,我武宗的威严何在!”
三长老心里是越想越气,他不过是想下山采买一些药材,不曾想竟遇到此事,若不是他正好想下山去,岂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来武宗放肆了?
今日,他就要好好肃正一下武宗内的风气!
也好让外人知道,武宗便是这襄州的天!
三长老抬手间便调动此处空间灵力,正欲击毙眼前三人时,却见那面生女子举着一块玄铁令牌,明晃晃的亮在自己眼前。
他心里顿时一惊,连忙散去自己手掌的功力,又挤出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谦卑道:“阁...原来阁下是天策府的将军,早说嘛,害得老夫误会了!你这弟子,怎办的事情?贵人前来竟不通知一声?还不速速退下领罚?”
那弟子欲哭无泪,心中一阵委屈。
分明是这二人强闯进来,他又不敢阻拦,怎么还是要领罚呢?
但面对三长老,他却不敢多言,只得垂头丧气的说了一声“是”,转身进入武宗不见。
他走后,三长老脸上谄媚更甚,就差弯腰躬膝了,他一脸讨好的望着二人,轻声问道:“不知二位将军忽然拜访我武宗所为何事呐?”
萧若宛只平淡的望着他,也不废话:“没什么事,只是过来带走两个人。”
三长老面色一沉,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笑着试探道:“我武宗与天策公素无往来,不知二位将军是想带走谁啊?”
“一个小女孩,还有沈宗主之子!莫要告诉我,他们不在你们武宗!”
六月里的天,阳光正暖,可萧若宛的话却如深冬寒冰,直刺三长老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