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沉重、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恐怖灵压,从祭坛顶端倾泻而下,死死锁定了陆昭藏身的那片岩石区域。那是筑基后期修士的愤怒,远超炼气期的生命层次威压,让陆昭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身体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束缚,连动一动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灵魂在颤栗,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股纯粹的、高高在上的意志碾压成齑粉。
祭坛之上,主祭者那双隐藏在龙首骨冠下的、燃烧着暗红火焰的眸子,如同两轮缩小了的、充满毁灭气息的血日,洞穿了弥漫的血雾和数百丈距离,精准地落在了陆昭身上。陆昭甚至能“看”到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愤怒,以及一丝...意外**。
是的,意外。主祭者大概没想到,在如此关键、戒备森严的血祭仪式中,竟然会被一个区区炼气五层的小虫子,用如此诡异的方式,成功干扰了至关重要的阵法节点!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竟能破坏‘魂柱’...小虫子,你身上的秘密,本座要了!”主祭者的声音,直接穿透了陆昭脆弱的灵力防御,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他的识海,带着强烈的精神震慑和一股贪婪的攫取之意。显然,陆昭能破坏魂柱的手段(寂灭之气、寂魂珠),引起了这位筑基后期邪修的浓厚兴趣。
随着主祭者话音落下,他身旁那名手持漆黑长弓的黑袍女护卫,动了。
她甚至没有转头,只是微微抬起了手中的长弓,弓弦之上,三支通体漆黑、箭头燃烧着幽幽紫焰的箭矢,无声无息地凝聚成型。箭矢锁定的,正是陆昭所在的方向!虽然隔着数百丈,但陆昭能清晰感觉到,那三支箭矢上蕴含的冰冷杀意、洞穿一切的锋锐,以及一种能灼伤灵魂的诡异紫焰!这女护卫,是筑基初期,但这一手箭术,给陆昭的威胁感,丝毫不亚于主祭者的灵压!
“紫炎破魂箭...死。”女护卫冰冷的声音,如同寒风掠过。
“咻!咻!咻!”
三支紫焰箭矢,化作三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拖着紫色尾焰的黑线,撕裂空气,无视距离,瞬息即至!箭矢未到,那股锁定神魂、冻结生机的恐怖气机,已让陆昭眉心刺痛,识海如被针刺!
躲不开!挡不住!这是筑基期修士的含怒一击,绝非炼气期能够抗衡!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陆昭甚至能“看”到那紫色火焰在瞳孔中急速放大,能“闻”到死亡的气息。
不!我不能死在这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意识都几乎被恐惧淹没的刹那,陆昭灵魂最深处,那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求生意志,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同时,体内那枚一直沉寂的、得自“幽冢”的九幽令(相对完整的那枚),以及他眉心那被【归墟敛息术】极力隐藏的“魔主印记”,竟在此刻,同时产生了异动!
九幽令微微发烫,散发出一股与脚下大地、与那被封印的“九幽孽龙”残魂同源、但又似乎更加古老、更加超然的微弱波动。而“魔主印记”,则传来一阵灼热、悸动,仿佛被那紫焰箭矢上的灵魂攻击气息,或者更远处祭坛下封印的“九幽孽龙”气息所刺激、引动**!
这两股异动,极其微弱,且转瞬即逝。但就在它们出现的那一刹那,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三支即将洞穿陆昭头颅的紫焰箭矢,在距离陆昭眉心仅有三尺之时,竟诡异无比地、同时偏折、滑开!仿佛射中了一层无形的、光滑到极致、且带着某种更高位格排斥力的屏障!三支箭矢,擦着陆昭的耳畔、发梢、肩头飞过,带起凌厉的劲风,将他的皮肤割裂出数道血口,却无一命中**!随即狠狠射入他身后数十丈外的暗红岩壁,炸出三个深不见底、边缘燃烧着紫色火焰的坑洞!
“嗯?!”祭坛上,主祭者和那女护卫,同时发出一声惊疑。以女护卫筑基初期的修为和箭术,如此近的距离,锁定一个被灵压压制的炼气期,绝无失手的可能!更何况是三箭齐发!
是那小子身上有逆天的护身宝物?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他们惊疑的这电光火石之间,陆昭抓住了这用生命换来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喘息之机!
“吼——!”
他喉咙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了痛苦、疯狂与不屈的嘶吼!体内,《蛰龙眠》的气血被催动到极限,如同蛰伏的怒龙苏醒,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强行冲开了主祭者灵压的部分束缚!同时,他毫不犹豫地,将怀中最后一颗寂魂珠,以及那瓶仅剩一滴的“生死液(稀释)”,全部取出,一口吞下!
“咕咚!”
寂魂珠入腹,精纯的寂灭魂力与“生死液”磅礴的生死平衡药力,如同两股狂暴的洪流,在他体内轰然炸开!寂灭魂力疯狂冲击、侵蚀着他的经脉、脏腑、神魂,带来极致的痛苦和衰败感;“生死液”的药力则拼命修复、滋养、平衡,试图稳住他即将崩溃的生机。
这是饮鸩止渴!是自杀!但他别无选择!唯有借助这股狂暴的、足以撑爆普通炼气期修士的力量,他才有可能在筑基后期主祭者的锁定下,博得一线渺茫的生机——不是战胜,而是逃跑!
“噗!”陆昭喷出一大口混杂着灰色气息和绿色药力的鲜血,脸色瞬间变得灰败如死人,但眼中,却燃起了两簇疯狂的血焰!他的气息,在这一刻,因两种极端力量的强行灌注和冲突,竟然短暂地、不稳定地攀升到了接近炼气六层的程度!但代价是,经脉寸寸碎裂,五脏六腑如同被千万把刀同时切割,神魂更是如同被撕裂般剧痛!
“流云步!神行符!燃血遁!”
他嘶声咆哮,将体内所有残存的、以及刚刚爆发出的混乱力量,不顾一切地灌注于双腿和身法之中!脚下【流云步】施展到极致,身形几乎化作了一道扭曲的、灰绿交织的残影!同时,一张珍藏的、得自宗门大比奖励的一阶极品【神行符】瞬间激发,速度再增三成!更有一门得自贡献堂兑换的、以燃烧精血为代价换取短时间速度爆发的【燃血遁术(残)】,被他强行施展!
三重叠加之下,陆昭的速度,在这一刻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甚至隐隐超出了普通炼气后期的极限!他不再直线逃跑,而是如同受惊的兔子,向着祭坛西侧、那片因魂柱被毁而能量紊乱、血色雾气格外浓稠、且沟壑纵横、地形复杂的区域,亡命飞遁!身形在沟壑间跳跃,在血雾中穿梭,轨迹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想跑?晚了!”主祭者眼中杀意更盛,他虽惊异于陆昭刚才诡异的“避箭”和此刻爆发的速度,但筑基后期的修为,给了他绝对的自信。他并未亲自追击,对付一只炼气期的虫子,还无需他动手。他只是冷冷地对身旁女护卫道:“杀了他,抽出魂魄,本座要亲自搜魂。”
“是。”黑袍女护卫躬身应道,随即,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祭坛顶端消失。下一刻,已出现在陆昭身后百丈的空中,手中漆黑长弓再次拉开,弓弦之上,九支紫焰箭矢同时凝聚,如同天罗地网,封死了陆昭前方左右所有闪避空间!
“九星连珠·锁魂!”
九道紫黑流光,带着凄厉的尖啸,后发先至,速度远超陆昭的遁光,瞬间追至身后!
死亡的威胁,再次降临!而且,这次是范围锁定,避无可避!
陆昭甚至能感觉到,那九支箭矢上附着的灵魂锁定之力,如同九条毒蛇,已牢牢缠住了他的神魂,无论他如何变换方向,箭矢都会随之调整,直至将他洞穿!
“完了...”一股深深的绝望,涌上心头。实力差距太大了,任凭他如何挣扎,在筑基期修士面前,依旧是徒劳。
然而,就在这九支紫焰箭矢即将把陆昭射成筛子的瞬间,异变,再次发生了!
这一次的异变,并非来自陆昭自身,而是来自...脚下的大地,来自那被干扰、出现紊乱的血祭仪式,以及...那被封印的“九幽孽龙”残魂!
“吼嗷嗷嗷——!!!”
一声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暴怒、痛苦、以及无尽狂喜的震天龙吟**,从祭坛下方的大地深处,轰然爆发!这声龙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恐怖!声浪如同实质,瞬间席卷了整个平原,震得血云翻滚,地面龟裂,无数跪伏的黑袍信徒东倒西歪,口喷鲜血!
与此同时,那因为一根魂柱被毁而出现波动、削弱的祭坛血光,猛地剧烈闪烁、明灭不定!祭坛上那些血色符文,仿佛失去了部分支撑,光芒开始混乱、对冲、甚至反噬**!
“不好!封印松动加剧!孽龙在冲击最薄弱的节点!快稳住祭坛!”主祭者脸色终于大变,再也顾不得陆昭这只“小虫子”,猛地将手中血色权杖重重顿在祭坛地面,口中发出更加急促、扭曲的魔音,试图重新控制、稳定血祭阵法。那佝偻祭司也慌忙翻动血色典籍,打出道道血光,加固阵法。
然而,那“九幽孽龙”的残魂,似乎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被封印了不知多少万年,对自由的渴望早已化为最深的执念和疯狂。此刻封印因外力干扰出现破绽,它岂会放过?
“轰!轰!轰!”
大地剧烈震动,祭坛下方的地面,猛地隆起、炸开!一道道粗大的、暗红色的、带着灼热硫磺气息和恐怖龙威的能量光柱,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地裂中冲天而起,狠狠撞击在祭坛底部和周围的阵法之上!
整个血祭仪式,因为陆昭破坏一根魂柱带来的连锁反应,加上“九幽孽龙”残魂的疯狂反扑,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失控!
那射向陆昭的九支紫焰箭矢,在这突如其来的、恐怖的能量乱流和大地震动冲击下,竟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箭矢的轨迹出现了细微的偏斜,彼此间的锁定配合也出现了刹那的错乱。
就是这刹那的错乱!
“噗!噗!噗!...”
八支箭矢,擦着陆昭的身体射入地面或空中,炸开一个个深坑。唯有最后一支,因为轨迹偏斜,狠狠射穿了陆昭的左小腿,将其小腿骨击得粉碎,并且附着的紫焰瞬间蔓延,灼烧着他的血肉和经脉!
“啊——!”陆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形一个趔趄,差点从空中栽落。左腿传来的剧痛和紫焰的侵蚀,几乎让他昏厥。
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是那“九幽孽龙”的疯狂反扑,无意中救了他一命!他必须抓住这混乱,逃得越远越好!
他强忍撕心裂肺的剧痛,不管左腿几乎废掉,仅凭右腿和身法,借着大地震动和能量乱流的冲击,如同狂风中的落叶,继续向着西侧那片地形最复杂、能量最紊乱的沟壑深处,亡命翻滚、跳跃而去!鲜血,从破碎的小腿和身上其他伤口中汩汩涌出,在暗红色的地面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混账!”黑袍女护卫见状,眼中寒光一闪,正要再次拉弓。然而,就在这时——
“砰!”
一根从地底喷涌而出的暗红色能量光柱,正好在她身前不远处炸开,狂暴的能量乱流瞬间将她逼退,打断了她的攻击。整个平原,此刻已化为能量肆虐的修罗场,连筑基期修士,也无法再如之前那般从容锁定、追击一个在复杂地形中亡命逃窜、且气息因重伤和混乱能量干扰而变得极其微弱的“虫子”。
“先稳固祭坛!镇压孽龙!那只虫子,跑不远,事后清算!”主祭者冰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眼下,控制住濒临失控的血祭仪式,镇压住即将破封的“九幽孽龙”残魂,才是重中之重。至于那只侥幸逃脱的炼气期虫子,在他眼中,已是死人,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黑袍女护卫恨恨地看了一眼陆昭消失的方向,终究不敢违逆主祭者,转身飞回祭坛,协助稳定阵法,镇压地下的凶物。
陆昭并不知道自己侥幸逃过一劫。他只知道,必须跑,不停地跑,远离那座恐怖的祭坛,远离那些可怕的黑袍人。
左腿的剧痛和紫焰的灼烧,如同附骨之蛆,不断吞噬着他的意志和生机。吞下的寂魂珠和“生死液”的狂暴药力,也在体内横冲直撞,与紫焰侵蚀之力、以及他自身的伤势激烈冲突,让他时而如同置身冰窟,时而如同被烈焰焚身,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反复挣扎。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身后的轰鸣、龙吟、黑袍人的怒吼声,逐渐变得遥远、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因失血和剧痛而变得扭曲、晃动。
终于,在冲入一条极其深邃、蜿蜒、且两侧岩壁布满灰黑色奇异苔藓的巨大沟壑深处后,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重重摔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暗红色的泥泞。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似乎感觉到,怀中那枚九幽令,以及眉心那魔主印记,再次传来微弱的、奇异的共鸣与悸动。仿佛,这沟壑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或者说,在呼唤着它们...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