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站在东屋仓库门口,手里还捏着那张手绘卡片。风吹得纸角微微翘起,他没急着收起来,而是盯着远处无尘车间的窗户看了几秒。天刚亮,里面已经有动静了。
他转身走进中控室,贾东旭已经在操作台前等他。屏幕上的数据流一条条往上滚,温度、湿度、静电值全都绿着。
“昨晚试机没问题。”贾东旭说,“设备校准过了,就差你点启动。”
赵建国把卡片塞进衣兜,坐到主控位。手指在界面上滑了几下,调出过去七天的所有传感器记录。每项指标都稳在线内,没有波动。
“可以开机。”他说。
话音落下,系统弹出提示:【检测到量产条件成熟,是否启动智能工厂模块?】
他点了确认。
房间顶上的灯忽然变蓝,走廊里响起轻微的嗡鸣。无尘车间的大门自动闭合,密封条缓缓压紧。第一块晶圆被机械臂从料盒取出,送入光刻机轨道。
所有人都盯着实时画面。机器运转的声音透过玻璃传进来,节奏整齐。
第三号机台突然停了一下。屏幕上跳出警告:响应延迟0.3秒。
“废片。”贾东旭低声说。
没人说话。下一秒,第四号机台顺利接上流程,芯片继续流转。检测仪扫描后显示合格,绿色对勾跳了出来。
有人松了口气,小声嘀咕:“成了?”
赵建国没答话,只盯着数据看。十分钟后,第一批十枚芯片全部完成封装。质检机器人逐一拍照比对,九枚通过,一枚边缘有细微毛刺。
“良率九成。”贾东旭笑了,“比预估高。”
中控室里响起了掌声。工人们挤在门口往里看,脸贴着玻璃。
李师傅是第一个被叫进去的。他穿好防护服,戴上手套,走到操作屏前。赵建国给他开了人工复核权限。
“这块芯片,你看哪里不对?”赵建国递过一枚样品。
李师傅拿在手里翻了翻,又凑近灯下看了看。“这里,切口不够亮,像是刀速慢了半拍。”
他说完,系统立刻记录了他的判断,并标记为“感官特征样本”。七小时后,后台生成了一个新算法补丁,命名为“李氏质检优化v1”。
“还能给机器当老师?”李师傅看着自己的名字挂在系统更新日志里,嘴角动了动。
“你不光会看,还会教。”赵建国说。
中午过后,产线进入全速运行模式。机械臂动作越来越顺,传送带几乎没停过。每三分钟就有一批芯片下线,整整齐齐码进防静电盒。
贾东旭站在观察窗前看了一会儿,回头对赵建国说:“咱们这产量,一天能顶过去半年。”
赵建国嗯了一声,目光扫过角落的日志窗口。一条不起眼的记录刚冒出来:外部Ip尝试接入局域网,已拦截。
来源地址是一串数字,看着眼熟。
他不动声色地截了图,锁屏后放进裤兜。等到下午交接班的时候,才悄悄把手机递给贾东旭。
两人走到楼梯间,避开人群。
“这个地址。”赵建国指着屏幕,“像不像上次偷拍图纸那人用的?”
贾东旭眯起眼看了两秒,点头。“伪装过,但路由节点重叠。不是巧合。”
“先不声张。”赵建国关掉页面,“把核心库切到离线镜像,反侦察协议开预备状态。”
贾东旭应了一声,转身去改配置。
晚上六点,开工仪式正式开始。院子里摆了几张桌子,炒了八个菜,啤酒搬来两箱。三大爷也来了,端着杯子绕着车间走了一圈,啧了一声:“这些铁家伙比我孙子还会干活。”
李师傅被众人推到前面敬酒。他举着杯子,声音不大:“以前修锅炉,一宿不能睡。现在站这儿,看着机器自己干,心里反而踏实。”
大家都笑。
赵建国没多喝,一杯就放下了。他坐在角落刷监控,后台一切正常,防火墙没再报警。
九点多,人陆续散了。贾东旭披着外套走出来,看见他还在这儿。
“还不回去?”
“再待会儿。”赵建国抬头,“你先回吧。”
贾东旭没走,也在旁边坐下。两人并排看着屋顶的夜空,谁都没说话。
过了很久,贾东旭开口:“你说他们真能把咱们的东西抄走?”
赵建国把手机转过去,打开一条日志。“你看这个请求头,带着特殊标识符。普通黑客不会加这种东西。”
“什么意思?”
“有人盯着咱们。”赵建国收起手机,“不是为了钱,是为了知道我们能做到哪一步。”
贾东旭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下。“那他们得失望了。这才刚开始。”
赵建国也笑了笑。
他们碰了杯,剩下的酒倒进土里。
风把桌布掀起来一角,空瓶子滚了一下,撞在墙根停住。
赵建国站起来,重新打开监控界面。新的数据流正在加载,车间内部温度稳定在二十三度,误差不超过零点一度。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切换到网络拓扑图。所有连接点都是绿色,只有最边缘的一个节点闪了一下灰,又恢复如常。
他盯着那个位置看了几秒。
贾东旭打着哈欠说要回家,走了两步又停下。“明早八点巡检,别熬太晚。”
赵建国点头。
人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他没动,继续盯着屏幕。刷新一次,再刷新一次。那个边缘节点再也没有异常。
可他知道有问题。
他把日志导出来,逐行查看。凌晨一点十七分,系统曾短暂释放过一个调试端口,持续时间四百毫秒,未记录操作指令。
但他记得自己没开过这个口。
他坐直了身体,重新登入底层权限。
输入指令:追踪最近三次远程访问凭证。
屏幕跳转,列出两条合法记录,第三个是空白身份,登录地点标注为“未知中继”。
他按下回车,准备深挖路径。
就在这时,车间照明忽然暗了一瞬。
再亮起时,颜色偏黄。
他猛地抬头看向监控画面。所有机械臂都停在半空,传送带静止。检测仪屏幕一片雪花。
三秒后,系统重启,灯光恢复正常。
生产继续。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赵建国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没再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