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的手指还扣在解析器的最高功率档位上，指节发僵，虎口微微发麻。那枚悬停的炸弹表面数字刚跳到00:03:16，蓝光还在废墟间游走，像是没来得及落地的雷。
他正要发力按下按钮，头顶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不是飞机，也不是鸟群，倒像是铁皮盒子被磁石吸着往前拖的声音。他下意识抬头，就见三道黑影从西边破墙外跃进来，动作整齐得像一个人练过千遍。
他们穿着灰黑色作战服，肩上有金属支架，走路时膝盖不打弯，落地却轻得像踩棉花。领头那人摘了护目镜，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四十上下，眼神冷得能冻住火苗。
“所有人，原地别动。”声音不高，但字字砸在地上，“我们是特勤第七组，代号‘清道夫’。”
赵建国没松手，也没退后，反而把怀里双胞胎往身侧一搂，另一只手将陈建国往墙根拖了半步。他盯着对方左臂上的金属牌，上面刻着一行小字，反光太强看不清，但那股子训练有素的劲儿，跟轧钢厂那个总工有点像，又不太一样。
“你们哪来的？”他问，嗓门压着，带着点胡同里混出来的痞气，“大晚上的穿成这样，当自己是变种人啊？”
那人没笑，也没动怒，只抬起右手，掌心托着一块银灰色圆盘，边缘闪着微弱绿光。“这不是演习，赵建国。你手上那个装置，属于‘文明见证者’原型机，编号x-07，启动时间1955年4月12日。”
赵建国眼皮一跳。
这名字他没听过，可偏偏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人翻了老底。他记得系统刚激活那天，确实在界面上瞥见过几个模糊字迹，当时以为是乱码，现在想来，日期对得上。
“你说啥？”他故意装傻，“什么证件者？我这是厂里发的收音机改装的，还能放《红灯记》呢。”
对方没接话，而是朝身后抬了下手。两名队员立刻散开，一人蹲在炸弹旁边扫描，另一人直接走向昏迷的陈建国，手里拿着个扁平仪器，嘀嘀响个不停。
“住手！”赵建国一步横过去，挡在陈建国前面，“谁也不许碰他！”
那人顿住，回头看向队长。队长走近两步，目光落在赵建国腕上的红痕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是修正力放大器，”他说，“如果不隔离，整个片区都会被卷进数据逆流。我们得带他走。”
“那不行。”赵建国摇头，“他要是断了连接，我也得跟着完蛋。不信你现在就试试，看他手腕上的数值掉不掉。”
队长沉默两秒，亲自上前，用圆盘对准两人手腕扫了一遍。屏幕亮起，跳出几行数据，最后定格在“生命值同步率：98.6%”。
他盯着看了五秒，忽然抬头：“你是赵工的儿子？”
“哪个赵工？”赵建国愣了。
“林振国项目组的副负责人，赵明远。”那人声音低了些，“当年系统上线前夜，他为保护核心代码失踪了。我们都以为……他死了。”
赵建国脑子嗡了一声。这名字他真没听过，可对方眼神里的敬意不像是装的。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怀里的双胞胎突然扭了身子，齐声喊起来：
“爸爸！有飞机！天上那个——会发光！”
所有人猛地抬头。
云层裂开一道口子，一架银白色飞行器无声掠过，机身没有标志，尾迹拖出淡淡的蓝光，像谁用蜡笔在天上划了一道。它飞得不高，也不快，就是那种稳稳当当、仿佛早就规划好路线的样子。
赵建国手腕上的终端猛地一震，屏幕弹出红色框体：
【检测到高维频率信号】
【源头锁定：1978年3月15日】
【坐标：京西考场区】
【时空波动等级：橙级预警】
全场静了几秒。
连风都停了。
特勤队长脸色变了，低声冲通讯器说了句什么，那边回了一串代码。他听完，转向赵建国：“这个信号……你也收到了？”
“不然呢？”赵建国冷笑，“我还以为你们是来救场的，结果连敌我都分不清？”
“我们不是敌人。”队长语气依旧平稳，“但我们也不能让你继续独自掌控系统。它已经超出了个人使用的安全阈值。”
“那你打算怎么办？”赵建国抱着孩子，站直了身子，“把我抓走？还是当场拆机？”
“我们可以合作。”对方伸出手，“先解除眼前威胁，再谈权限分配。你刚才那一招低频脉冲干扰，说明你懂技术逻辑。我不需要一个对抗者，我需要一个能对话的人。”
赵建国看着那只手，没动。
他知道这一握下去，可能就再难拿回主导权。可眼下陈建国躺在地上喘气都费劲，炸弹倒计时还在走，天上那玩意儿还不知道要干嘛。
他低头看了眼终端，功率档位还在最高，手指稍稍松了一丝力道。
“我可以谈合作。”他说，“但有两个条件。”
“说。”
“第一，孩子必须送进屋去，不能留在外面吹风；第二，陈建国不许单独带走，我要亲眼看着他。”
队长想了想，点头：“可以。苏青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赵建国回头，果然看见苏青站在堂屋檐下，披着件旧棉袄，朝这边伸手。他走过去，小心翼翼把双胞胎交过去，小家伙们还不安分，一个劲儿指着天嚷嚷“飞机！飞机！”，被苏青轻轻捂住了嘴。
他转身回来时，特勤队员已经架起了临时屏障，围着炸弹布线。队长站在原地，手里圆盘亮着微光。
“你知道1978年3月15日发生了什么吗？”他问。
“不知道。”赵建国实话实说，“但我猜，跟你口中的‘赵工’有关。”
队长没否认，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
就在这时，地缝里的蓝光突然颤动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陈建国的身体抽搐起来，嘴里含糊吐出几个字：“……三月十五……她说等我……”
赵建国赶紧蹲下，按住他肩膀：“醒醒！听见没有！别又开始念经！”
陈建国眼皮抖了抖，没睁眼，但手指缓缓抬起，指向天空刚才飞行器经过的方向。
终端再次震动。
新提示跳出：
【信号增强】
【历史锚点共振中】
【警告：目标时间点存在双重观测记录】
赵建国盯着那行字，心跳慢了半拍。
双重观测？谁在看？另一个他？还是……
他猛地抬头，望向夜空。
云层重新合拢，刚才那道缝隙消失了，就像从来没裂开过。
可他知道，那架飞行器确实存在。
而且它来的方向，正是京西考场区。
“你们管这叫实验？”他转头看向特勤队长，声音冷了下来，“我看你们才是搞人体测试的那一拨吧？”
队长没回答，而是低头检查圆盘数据，眉头越皱越紧。
远处，院墙外传来车辆碾过碎石的声音，由远及近，至少三辆。
赵建国眯起眼。
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他攥紧了解析器，金属外壳已经被汗浸湿。
风吹过废墟，卷起几张烧焦的纸片。
其中一片打着旋儿，落进裂缝里，瞬间被蓝光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