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元反噬之下,白俊臣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公孙傲也闷哼一声,嘴角渗血。
他旧伤未愈,方才怒极攻心,又强运真元与白俊臣硬撼,不免牵动伤势。
但这些伤并不碍事。
他功力本就在白俊臣之上,即便带伤,仍可将其击败。
咳咳!
白俊臣连吐几口血,通红的眼睛慢慢清亮起来,像是突然醒过来了,“公孙……兄……”
“白兄,你认出我了?”
公孙傲一喜,赶紧凑上前。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白俊臣苦笑一下,话断断续续的:“那天,我把那鬼面人引开,跟他狠狠打了一场。”
“后来我才知道,那鬼面人原来是**的高手。”
“我打不过他,被他打晕带走了。”
“等我醒来,已经关在一处暗无天日的地宫里。”
“那儿还有很多和我一样被抓的江湖人,**的人用蛊毒控制了我们的心神,把我们变成**的傀儡。”
“再后来……你就都看见了。”
“既然是蛊毒,肯定能解!我这就带你去找神医。”
“天下这么大,江湖这么远,总有办法救你!”
公孙傲急忙扶起白俊臣,想带他走,白俊臣却猛地拦住他,“没用的……蛊毒已经钻进我脑髓,世上没药可解。”
“我这时清醒只是暂时的,很快又会发作,我——”
话突然断了。
白俊臣的眼睛再次变得血红,脸色狰狞,盯着公孙傲的眼神里全是杀意。
轰!
他突然一掌拍向公孙傲头顶。
幸好白俊臣重伤无力,掌风慢了,被公孙傲闪身躲开。
公孙傲反手卸了他右臂,同时绕到身后,剑指连点,封住他全身大穴。
经脉被封,白俊臣又暂时清醒过来。
他一脸痛苦,望着公孙傲说:“公孙兄……杀了我吧。”
“点穴……只能压住蛊毒一时,很快……穴道就会被……蛊虫冲开。”
“**用的蛊毒无解,它会把人变成野兽、**傀儡,只有人死,蛊虫才会死。”
说着,白俊臣七窍开始淌血。
他脸上的皮肤下,血管一根根凸起,隐约能看到有什么在血管里蠕动爬行。
这过程让白俊臣痛不欲生,忍不住惨叫起来。
“杀了我……公孙兄,快动手!”
白俊臣嘶声大喊,“我受不了了……快杀了我!”
砰!砰!砰!
他体内传来闷响,皮肉炸开,鲜血四溅。
公孙傲封住的穴道,已被全部冲开。
只是蛊虫冲穴的方式极其粗暴——它是靠毁掉经脉,硬闯出来的。
白俊臣体内的真元一旦耗尽,他就会彻底废掉,甚至丧命。
“快杀了我!难道还要我求你吗?”
白俊臣嘶吼着,双眼再次变得血红。他猛地翻身站起,被卸掉的右臂咔咔作响,竟自行接了回去。
由此可见,那蛊毒何等可怕。
吼——!
白俊臣狂吼着扑向公孙傲,完全不顾生死。
公孙傲手持赤血长枪连连闪躲,握枪的手却在发抖。
他下不了手。
公孙傲向来以杀伐果断、手段狠厉着称,从不心软。
可面对至交好友白俊臣,他终究无法狠心。
更何况,白俊臣正是为救他才落到这般境地。
若真亲手杀了白俊臣,他今后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
倘若能一命换一命,公孙傲绝对毫不犹豫。
轰!轰!轰!
白俊臣的攻势越来越猛,仿佛之前受的重伤都不存在。
但这只是暂时的,如同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蛊毒冲开他全身穴道,此刻真元尽数爆发,自然威力惊人。
可一旦真元耗尽,白俊臣必死无疑。
而在此之前,只守不攻的公孙傲或许会先一步被他击杀。
嗤啦——!
就在这时,天边响起惊雷。
一道闪电自云中劈落,瞬间已至白俊臣身后。
砰!
萧武道一指点中白俊臣后心,刚猛指力透体而入,直摧脏腑,顷刻间毁尽他全身经脉与丹田。
白俊臣喷出一口鲜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眼中血色渐渐褪去,恢复清明。
虽然功力尽废,他脸上狰狞之色却缓缓舒展,仿佛终于解脱。
“白兄——!”
见白俊臣遭萧武道偷袭,公孙傲瞪大双眼,怒吼扑上,手中赤血长枪下意识刺向萧武道。
……
公孙傲含怒一击虽猛,却毫无章法,如同孩童挥棍。
萧武道只抬手一夹,使出灵犀一指,便用两指牢牢钳住枪尖。
任公孙傲如何发力,再难推进半分。
“冷静些。”
萧武道剑指轻弹,将公孙傲震退。
公孙傲踉跄连退十余步,方才站稳。
“为什么……你为何要杀他?”
公孙傲像疯了一样对着萧武道大喊大叫,整个人都失了控。
萧武道脸上没什么表情,说道:“他中了蛊毒,活着比死还难受。”
“与其让他受尽折磨,还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不如我来动手,让他彻底解脱。”
“你既然狠不下心,那就由我来做。”
其实萧武道到朱雀大街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公孙傲和白俊臣交手的过程,他全都看在眼里。
既然公孙傲不忍心下手,那就他来杀。
反正他跟白俊臣也没什么交情,动手时一点都不会犹豫。
“怎么?你还想救他?”
萧武道看着公孙傲,语气冰冷地说,“就算你把他救活了,又能怎样?”
“他害死了朱雀大街好几百个平民,论罪就该死!”
“就算你把他救回来,锦衣卫也不会放过他,到头来还是死路一条!”
“那不是他自己想做的,他是**的,被人控制了。”
公孙傲红着眼睛吼道。
“那又怎么样?”
萧武道望着公孙傲,平静地说:“就算他是身不由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难道就能抵罪了吗?就能心安理得地说那几百人的死和他无关?”
“没错,他是受害者,是不得已。”
“但他杀了人,这是事实。”
“如果他可以脱罪,那死去的几百个百姓怎么安息?谁又来替他们讨回公道?”
萧武道这番话字字有力,说得公孙傲哑口无言。
“我……我……”
公孙傲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得不承认,萧武道说得对,他根本没法反驳。
“公孙兄……别……别说了……”
瘫在地上的白俊臣费力地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地说:“萧大人说得对……这是我的罪……该由我来承担。”
公孙傲紧紧抓住白俊臣的手,着急地说:“你别说话了,我都明白,我都知道。”
“这不是你的错,都是我害了你,该死的人是我才对。”
“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如果我不是非要来金陵城找萧武道比试,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公孙傲低下头,眼泪掉了下来,心里满是悔恨。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何况是公孙傲这样的硬汉。
三岁以后,他只哭过两回。
公孙傲这辈子流过三次眼泪。
第一次是爹娘死在仇家手里,他伤心痛哭。
第二次是他亲手为爹娘**,大仇得报,喜极而泣。
这第三次,是因为后悔。
他后悔自己一时赌气,没听白俊臣的劝,非要来金陵。
如果不来,他们俩现在还好好的,一起闯荡江湖,多自在。
可就因为他的倔,害了兄弟的命。
“别自责……我不怪你。”
白俊臣勉强笑着:“人生有一个知己,死了也没遗憾。”
“我白俊臣有你这样的兄弟,值了。”
话刚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眼睛瞪大,死死抓住公孙傲的衣领,用尽力气挤出最后的话:
“一定要小心……他们……他们……”
话没说完,气息已断。
头垂下去,七窍流出黑血,眼睛还睁着,死状凄惨。
“白兄——!”
公孙傲嘶声大喊,悲痛欲绝。
萧武道抱臂站在一旁,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心里其实羡慕这样的兄弟情。
像白俊臣说的,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能遇到一个肯为你拼命的人,太难得了。
萧武道也想要这样的兄弟,但他知道自己身上秘密太多,不可能对人完全交心。
所以,他注定不会有生死之交。
过了很久,公孙傲轻轻放下白俊臣,合上他的眼睛,低声说:
“白兄,你放心,我一定替你**。”
“我公孙傲在此发誓,从此与那些人不共戴天。不把他们除尽,绝不罢休。”
“此仇此恨,至死方休!”
他抬起头,眼神冰冷,面容几乎扭曲,看上去有些骇人。
萧武道在一旁开口:
“想靠一个人对付他们,就像鸡蛋碰石头,只是送死。”
“我劝你冷静些,一步步来。”
公孙傲语气平静:
“我知道现在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我会等,等到时机来的那一天。”
“君子**,十年不晚。”
“我不是君子,我**二十年也不晚。”
“二十年不够就三十年,三十年不够就五十年。”
“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全都杀光。”
“就算做不到,我也要狠狠咬下他们一块肉,叫他们知道痛。”
“哪怕死在**的路上,我公孙傲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说完,公孙傲背起白俊臣的尸身,提起赤血长枪,转身走入黑暗。
走了几步,他又停住,没有回头,声音却远远传来:
“我会回来的。欠你的三条命,我一定还。”
话音落下,他继续向前,渐渐消失在夜色深处。
萧武道望着公孙傲远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公孙傲已经不一样了。
从前那个一身傲骨、桀骜不驯的公孙傲,已经死了。
从今以后,活着的,只是一个心中只剩仇恨的公孙傲。
为了**,他什么都能舍弃——尊严、傲骨,甚至性命。
“世事难料啊……”
萧武道摇头低语,随即身形一动,如电光般掠向远方。
公孙傲的事暂且了结,但他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朱雀大街的*乱虽已暂平,金陵城别处却仍是一片纷乱。
百姓惶惶,喊杀与喧嚷四处可闻。
尽管锦衣卫、六扇门与四象军团都已出动,全城**,但这场乱局一时仍难完全平息。
敌人散布太广,藏得也深,若不主动现身,很难一一揪出。
“也该开始了吧。”
萧武道跃上一处高楼顶,朝皇宫方向望去。
他清楚,对方闹出这么大动静,最终目标一定是皇帝。
之所以在城中四处生乱,就是为了牵制锦衣卫、六扇门与四象军团的兵力,让他们无暇回援皇宫。
而皇宫之内,埋伏的敌人只怕要多上数倍。
“狗皇帝今夜,怕是难睡了。”
想到这儿,萧武道嘴角一扬,竟有些幸灾乐祸。
怎么说呢——他虽厌恶那些作乱之人,但对这个皇帝也没什么好感。
既登帝位,本该为民谋福,可景泰帝的所作所为,实在算不上明君。
这样的皇帝,早死早清净。
换一个人,或许对天下百姓更好。
砰!
突然,夜空中炸开一朵烟花,显出锦衣卫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