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天光自岩壁高处的裂隙吝啬地洒落,在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祭坛空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苔藓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时光凝固般的陈旧气息,与暗河洞穴中的阴寒死寂截然不同,这里虽然荒废,却奇异地蕴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中正平和的底蕴。
妙光王佛指尖的愿力之光稍稍明亮了些,谨慎地探查着四周。祭坛由一种早已失去光泽的暗青色巨石垒成,格局古朴宏大,虽处处是岁月侵蚀的痕迹,残存的壁画模糊难辨,雕刻风化严重,但整体结构依然稳固,隐隐透出一种庄严气象。坛面中央并非供奉着什么神像,而是一个凹陷的池子,如今已干涸,池底铺着一层细腻的白色沙砾。最引人注目的是,祭坛的八个方位,各矗立着一根需要数人合抱的石柱,石柱顶端并非尖耸,而是平整的台面,似乎曾经放置过什么器物,如今也已空空如也。
“此地……似乎并非邪祀之所。”净念仔细感知后,低声道。他感受到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近乎中性的古老能量残留,与幽影教的阴邪、冥煞的死寂完全不同。
“像是……某种非常古老的、沟通天地、祭祀自然万灵的坛场。”妙光王佛目光扫过那些壁画残迹,上面依稀可见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以及一些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奇珍异兽图案,并无任何狰狞扭曲之感。“看其规制与残留气息,或许比现今道、儒两家的祭祀传统更为久远。”
但此刻,探究此地来历并非首要。净坚的伤势已刻不容缓。他被轻轻安置在祭坛边缘一块相对平整、避风干燥的石板上。就这么一段路途,他胸前的灰暗死气似乎又蔓延了少许,脸色已隐隐发青,气息愈微弱。
“老师,师兄的生机流逝更快了!”净言声音带着哭腔,他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银针根本无法刺入被死气笼罩的肌肤,药石入口即被污秽,那冥煞之力如同附骨之疽,顽固地吞噬着一切生机。
妙光王佛俯身,再次将手虚按在净坚胸口。这一次,他并未直接输送愿力去净化死气,而是将感知提升到极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细致入微地分析着死气与净坚生命本源交织的状态。他发现,这冥煞死气并非无序侵蚀,而是遵循着某种阴寒、死寂的法则轨迹,尤其盘踞在人体几处重要的气血交汇之窍,如同锁链般桎梏着生机流转。
“冥煞之气,其性至阴至寒,专蚀生机,尤擅封锁关窍。”妙光王佛沉声道,“强行拔除,如抽丝剥茧,稍有不慎,反伤其根。需寻一至阳至和之力,或与此地古老气息相合之法,徐徐图之,方有一线生机。”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这座古老的祭坛。此地气息中正古朴,虽历经万载,那股与天地自然沟通的“灵性”似乎并未完全泯灭。或许……可以借助此地残留的古老阵势?
心念一动,妙光王佛对净念道:“净念,你仔细探查这八根石柱与中央池坛,观其布局,感其残韵,或能找到一丝可利用的脉络。”
净念领命,立刻围绕祭坛仔细勘察起来。他精通阵法感应,很快便发现,这八根石柱与中央池坛之间,确实存在着极其微弱、却依旧连贯的能量流动痕迹,构成一个玄奥的阵势。这阵势并非用于攻击或防御,更像是一种汇聚、调和、净化天地能量的装置。
“老师,此阵……似乎能引动地脉阳气与天星清辉,有涤荡污秽、滋养生机之效!只是年代久远,核心枢纽似乎缺失了,阵法已近乎停滞。”净念回报道。
“枢纽缺失……”妙光王佛目光落在中央那干涸的池子上,若有所思。“或许,未必需要原有的枢纽。”
他走到池边,仔细观察那池底的白沙,忽然俯身,用手指捻起一撮,在指尖细细摩挲。那白沙触手温润,并非普通沙粒,反而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纯净的灵性。
“净言,取无根水来。”妙光王佛吩咐道。所谓无根水,即未落地的雨水、露水等。此刻哪有无根水?净言一愣,随即会意,快步跑到岩壁裂隙下,那里因湿气凝结,有些许露水渗出的痕迹,他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布巾汲取了一些,虽少,却也勉强够用。
妙光王佛接过那沾湿的布巾,将指尖那撮灵性白沙置于掌心,然后双掌合十,缓缓运转慈悲愿力。这一次,他并非将愿力直接作用于净坚或死气,而是将其高度凝练、纯化,如同一位最高明的工匠,以愿力为引,以那灵性白沙为基,开始“雕琢”。
只见他掌心渐渐泛起柔和的光芒,那撮白沙在愿力的浸润下,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动、凝聚,最终化作一颗约拇指指甲盖大小、圆润无瑕、散发着淡淡温白光华的珠子!这珠子虽小,却蕴含着精纯的生机之力与妙光王佛的无上愿力,更像是一枚临时炼制的、充满慈悲生机的“伪舍利”或“愿力珠”。
“以此物,暂代阵眼。”妙光王佛将这颗温白的珠子轻轻放入干涸池底的中心。
珠子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整个祭坛轻微地震动了一下,那八根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石柱,表面残存的符文竟同时亮起了微光!虽然光芒黯淡,却真实不虚!一股浑厚、温和、中正的气息自祭坛地基深处被引动,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缓缓流入阵势,经过八根石柱的转化与增幅,最终汇聚于中央池坛,注入那颗愿力珠中!
愿力珠光芒大盛,柔和的白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笼罩了整个祭坛中心区域。这白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滋润万物、驱散阴霾的温暖力量。空气中残留的沉闷晦气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
“快,将净坚移至白光范围内!”妙光王佛喝道。
净念和净言连忙将净坚抬到池坛旁边,让他尽可能地被那温暖的白光笼罩。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疯狂侵蚀净坚生机的冥煞死气,在被这融合了古老阵势之力与妙光王佛慈悲愿力的白光照射后,仿佛遇到了克星,其蔓延之势骤然减缓!灰暗的死气与温暖的白光交界处,发出了细微的“滋滋”声,死气开始极其缓慢地被净化、消融!
更重要的是,这白光并非强行攻击,而是以一种滋养、唤醒的方式,护住并激发净坚自身残存的生机,与他体内那刚猛炽热的气血本源产生共鸣,助其抵抗死气的侵蚀。
净坚痛苦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虽然仍未苏醒,但那令人心悸的颤抖却平复了许多,呼吸虽然微弱,却变得稍微绵长了些许。
“有效果!”净言惊喜交加,连忙跪坐在净坚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一些调养元气的药液滴入其口中。这一次,药力没有再被死气瞬间冲散,而是被那温暖白光护持着,缓缓化开,滋养着干涸的经脉。
妙光王佛微微松了口气,但神色依旧凝重。这方法虽有效,却也只是暂时遏制和缓慢净化,要彻底根除深入骨髓的冥煞死气,仍需时日,并且需要净坚自身强大的求生意志和气血之力配合。此地的古老阵势残存力量有限,那愿力珠亦非永久之物。
“净念,你守在此处,维持阵势运转,关注净坚变化。净言,你抓紧时间休息,恢复精力,后续调理需你全力施为。”妙光王佛安排道,“我需探查一下这祭坛四周,看看有无其他线索或出路。”
留下净念、净言守护净坚,妙光王佛手持愿力之光,开始仔细探查这座古老的祭坛。他绕行祭坛基座,摩挲着斑驳的壁画,解读着残存的铭文。这些铭文使用的是一种极其古老的象形文字,与现今五洲通行的文字大相径庭,但妙光王佛凭借其慧眼与对天地法则的感悟,依稀能读懂部分含义。
“祭……天……地……通……灵……守……衡……”他喃喃自语,拼凑着碎片化的信息。这似乎是一个名为“古灵族”的远古先民建立的祭坛,他们崇拜自然万物,通过祭祀与天地沟通,维持一方水土的平衡与安宁。祭坛的核心功能是“调和”与“净化”,而非索取或征服。
在祭坛后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发现了一处半塌陷的偏殿遗址。殿内同样空空如也,但在墙壁上,他发现了一幅相对完整的壁画。壁画描绘的是一场惊天动地的灾难:天空撕裂,燃烧的陨星坠落大地,带来毁灭与一种扭曲的、如同阴影般的邪恶力量。古灵族的祭司们在此祭坛上奋起抵抗,引导天地正气对抗那阴影邪恶,最终似乎将邪恶封印,但祭坛也受到重创,古灵族亦随之衰亡。壁画的最后,是一颗星辰坠落的图案,其坠落的地点,被标记在一个形似熔湖的地形旁!
妙光王佛心中巨震!这壁画描述的,莫非与幽影教信奉的“噬界幽魇”有关?那坠落的“阴影邪恶”,是否就是幽魇力量的源头?而这祭坛的衰败,是否正与远古时封印那邪恶有关?若真如此,幽影教在熔湖核心的所作所为,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接引邪神,更是想解开远古的封印!
正当他沉浸在这些惊人发现中时,祭坛方向忽然传来净念一声压抑的惊呼!
“老师!快来看!”
妙光王佛心中一凛,瞬间回到祭坛中央。只见笼罩净坚的白光依旧稳定,净坚的状况似乎没有恶化。净念指着祭坛边缘一处刚刚因为阵法能量流动而震开裂缝的地面,脸上满是惊疑。
“老师,这下面……好像有东西!”
妙光王佛凝神看去,裂缝中隐隐透出一丝非比寻常的温润光华,与祭坛整体的古朴气息略有不同,更显精纯盎然。他示意净念小心退开,自己则以愿力护体,轻轻拂开裂缝周围的碎石泥土。
渐渐地,一个约一尺见方的玉匣显露出来。玉匣质地古朴,上面刻画着与祭坛铭文同源的古老纹路,密封得极好,历经漫长岁月,依旧完好无损。那温润的光华,正是从玉匣内部透出。
妙光王佛没有贸然打开,而是以神识仔细探查。玉匣上并无邪气或禁制,反而充满了一种纯净的生命气息。他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将玉匣取出。
就在玉匣离开地面的瞬间,整个祭坛的微光似乎更加明亮了一丝,仿佛完成了某种守护的使命。妙光王佛将玉匣放在坛面上,轻轻打开。
匣内没有机关,只有三样物品:一枚翠绿欲滴、形似新叶的玉佩,散发着磅礴的生机之力;一卷不知何种材质制成的、颜色暗金的薄册;还有一小袋种子,那种子颗粒圆润,呈琥珀色,隐隐有光华流转。
妙光王佛首先拿起那枚绿叶玉佩,指尖触及的刹那,一股精纯至极、充满生机的暖流便涌入体内,甚至让他因消耗过大而略显疲惫的精神都为之一振!这玉佩中蕴含的生机之力,远超寻常灵物,简直像是天地生机凝聚而成的精华!
他的目光瞬间投向昏迷的净坚。或许……此物正是化解冥煞死气的关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