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林洼地,气氛瞬间凝固如冰。前一刻还在叫嚣的马贼们,此刻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惊恐地望着四周如鬼魅般出现的幽影教骑兵,那统一的暗黑皮甲、狰狞的蛇骷标记,以及扑面而来的阴冷邪气,无不昭示着他们面对的是比官府更为可怕的存在。刀疤头领面如死灰,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他知道,今日恐怕在劫难逃。
然而,更让他以及所有马贼心惊的是,那黑袍骑士头领冰冷的话语,竟是直指那四个看似不起眼的僧人!尤其是那个被称为“妙光妖僧”的为首者!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妙光王佛身上。惊疑、恐惧、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马贼们脸上交织。这几个和尚,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能让凶名赫赫的幽影教如此兴师动众,甚至流露出刻骨的恨意?
妙光王佛面对重重包围,神色却依旧平静如水,仿佛周遭的刀剑与邪气不过是拂面微风。他目光淡然地扫过那名发话的黑袍头领,缓缓道:“贫僧与施主素昧平生,何故刀兵相向,恶语相加?”
那黑袍头领闻言,发出一声夜枭般的冷笑:“素昧平生?哼!你在河源城坏我圣教大事,杀我蚀骨魔君,又在熔湖核心窥探圣阵,伤我教众!此等血仇,岂是‘素昧平生’四字可揭过?总坛已下必杀令,凡我教众,见你格杀勿论!今日在此荒僻之地将你围住,实乃天意,合该我等立此大功!”
他话音未落,手中马鞭一挥,厉声喝道:“布‘幽魂锁灵阵’!困住他们!弓箭手准备,听我号令,将那妖僧射成刺猬!其余人格杀勿论!”
一声令下,周围近百名幽影教骑兵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显然训练有素,并非一拥而上,而是迅速移动方位,彼此气息相连,隐隐构成一个圆形的阵势,一股无形的阴邪力场开始弥漫开来,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缠绕向洼地中央的众人,令人气血凝滞,神魂压抑。同时,外围的数十名骑兵张弓搭箭,淬毒的箭簇在夕阳余晖下闪烁着幽绿的光芒,牢牢锁定了妙光王佛!
而那些原本的马贼,则完全被无视了,仿佛已是待宰的羔羊。刀疤头领又惊又怒,却不敢有丝毫异动。
“老师!”净坚低吼一声,一步踏前,魁梧的身躯如同山岳般挡在妙光王佛身前,手中长棍横握,气血奔涌,一股刚猛无俦的气息爆发开来,试图冲散那令人不适的邪阵力场。净念与净言亦同时动作,一左一右护住两翼,净念双掌虚按,周身愿力流转,形成一层柔和的屏障,抵御邪气侵蚀;净言则指尖扣住数枚银针与药粉,目光锐利,寻找着邪阵的破绽与可能的施毒迹象。
大战,一触即发!
妙光王佛却轻轻抬手,止住了弟子们蓄势待发的动作。他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那黑袍头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施主杀心如此之重,可曾想过,杀戮之后,又能得到什么?徒增业障,永堕轮回罢了。”
“死到临头,还敢妖言惑众!”黑袍头领狞笑,“给我放箭!”
嗖嗖嗖——!
数十支毒箭离弦,如同疾风骤雨,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射向妙光王佛!箭矢之上,不仅淬有剧毒,更附着了幽影教徒的邪力,阴狠毒辣,足以穿金裂石!
净坚怒吼,长棍舞动如风车,幻化出重重棍影,将射向自己和老师正面的箭矢尽数磕飞,火星四溅!净念身法如电,僧袍鼓荡,愿力屏障如水波般荡漾,将侧翼的箭矢或偏移或消弭。净言则身形灵动,如同穿花蝴蝶,间不容发地避开箭矢,同时屈指连弹,数点药粉无声无息地射向几名弓箭手的面门,那几人顿时惨叫一声,捂着眼睛跌落马下。
然而,箭矢太过密集,且邪阵力场不断压迫,三人虽奋力抵挡,仍显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一支冷箭刁钻地穿过棍影,直取妙光王佛后心!
就在箭簇即将及体的刹那,妙光王佛仿佛背后长眼,并未回头,只是微微侧身,那支毒箭便擦着他的僧袍飞过,深深钉入身后的土墙之中。他自始至终,脚步未曾移动半分,目光依旧锁定着那黑袍头领。
“嗯?”黑袍头领瞳孔微缩,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轻易便化解了第一波攻击,而且那为首的妖僧,竟如此镇定。“变阵!锁灵绞杀!”
骑兵阵势再变,邪阵力场骤然加强,空气中仿佛出现了无数条无形的锁链,疯狂地缠绕、收紧,试图禁锢妙光王佛四人的行动,甚至直接攻击他们的神魂!同时,更多的骑兵拔出弯刀,策马缓缓逼近,刀锋上邪光闪烁,杀气腾腾。
净坚只觉得周身如同陷入泥沼,动作变得迟滞,气血运行不畅,怒吼连连,棍法却难以施展自如。净念的愿力屏障也在邪阵的持续侵蚀下剧烈波动,脸色发白。净言更是感到头晕目眩,邪气无孔不入地试图侵蚀他的心神。
情况愈发危急!
妙光王佛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惋惜众生的执迷不悟。他终于动了。他并未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法术,而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仅仅一步。
但这一步踏出,却仿佛踩在了整个战场的节拍之上!他周身那股浩瀚如海、温暖祥和的慈悲愿力,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骤然间不再内敛,而是以一种润物无声、却又无可阻挡的方式,向着四周弥漫开来!
这愿力并非霸道的冲击,而是如同阳光融化冰雪,春风拂过冻土。它掠过净坚、净念、净言的身体,三人顿时觉得周身一轻,那邪阵的禁锢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气血恢复通畅,心神重归清明!
更奇妙的是,这愿力掠过那些逼近的幽影教骑兵时,他们身上翻腾的邪气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剧烈地波动、消融起来!座下的战马更是焦躁不安,嘶鸣着人立而起,不少骑兵猝不及防,被摔下马来!那无形的“幽魂锁灵阵”,在这浩瀚愿力的冲刷下,竟如同纸糊一般,瞬间土崩瓦解!
“什么?!”
黑袍头领大惊失色,他感受到一股从未体验过的、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和厌恶的力量!这力量并非蛮力,却直接动摇了他邪功的根基!
“邪魔外道,终是虚幻。”妙光王佛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直指本心的力量,“尔等沉迷邪见,以杀戮为乐,可知脚下累累白骨,皆是昔日同胞?可知尔等所作所为,正将自身推向万劫不复之深渊?”
他的话语,配合着那无孔不入的慈悲愿力,竟让一些心志不坚的幽影教徒动作迟缓下来,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与挣扎。那黑袍头领亦是心神剧震,但他毕竟修为较高,猛地一咬舌尖,厉声道:“休要听他蛊惑!杀!杀了他!”
他亲自策马,挥舞着一柄缠绕黑气的骨刀,如同黑色闪电般冲向妙光王佛!
妙光王佛看着冲来的黑袍头领,眼中慈悲之意更浓,却也无丝毫惧色。他并未闪避,只是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凝聚着一点极其凝练、纯净无瑕的愿力光华,对着那劈来的骨刀,轻轻点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琉璃破碎般的脆响。
那柄蕴含着阴邪力量的骨刀,在接触到妙光王佛指尖光华的瞬间,竟从刀尖开始,寸寸碎裂,化为齑粉!黑袍头领如遭重击,惨叫一声,连人带马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推得向后翻滚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口喷鲜血,邪功瞬间被破!
首领重伤,阵法被破,骑兵们顿时阵脚大乱,士气崩溃。
“走!”妙光王佛低喝一声,不再恋战。净坚会意,棍扫八方,逼退靠近的敌人;净念、净言紧随其后,四人如同利剑,瞬间撕裂了混乱的敌阵,向着土林深处疾驰而去。
那些幸存的马贼早已看得目瞪口呆,见幽影教溃败,哪敢停留,发一声喊,也四散逃命去了。
幽影教骑兵试图追击,但妙光王佛四人身法极快,加之对地形似乎有种奇异的感知,几个转折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土林之中,追击的骑兵很快便失去了目标。
摆脱追兵,四人并未停歇,一路向西,直至天色彻底暗下,确认安全后,才在一处干涸的河床底部寻了个隐蔽处歇脚。
篝火燃起,映照着四人疲惫却坚定的面容。
“老师,您没事吧?”净言关切地问道,递上清水。刚才妙光王佛看似轻松化解危机,但净化邪阵、点碎邪器,消耗定然不小。
妙光王佛微微摇头,接过水囊饮了一口,缓声道:“无妨。经此一战,可见幽影教对我等已是志在必得,前方路途,恐更为艰险。”
净坚恨声道:“这些邪教徒,真是阴魂不散!”
净念沉吟道:“他们能在此地精准设伏,说明对我们的行踪有所掌握。或许……他们在此片区域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更为盘根错节。”
妙光王佛颔首:“不错。故而我等更需尽快抵达镇西城。唯有借助更大势力的力量,方能阻止其惊天阴谋。”
他望向西方漆黑的夜空,目光深邃,仿佛已看到了那座雄关的轮廓,以及其中蕴含的未知与挑战。
休息了约一个时辰,四人再次起身,借着微弱的星光,继续在荒原上跋涉。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去后不久,那名重伤的黑袍头领被手下救起,他忍着剧痛,取出一个刻画着邪符的骨哨,用力吹响。
骨哨并未发出声音,却有一股诡异的波动,以远超常理的速度,向着西方扩散开去。
波动的目的地,正是那座矗立在荒原尽头、扼守西牛贺洲门户的边陲重镇——镇西城。城中最深处,一间笼罩在阴影下的密室内,一个身着暗紫色纹路袍服的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幽绿的光芒。
“鱼儿,终于要进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