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刚把城罩住,“锦绣阁”包厢里的水晶灯就亮得晃眼。郝木峰坐在主位,手指夹着支烟,烟圈慢悠悠飘到空中,和满屋子的酒气混在一起。他面前的骨瓷餐盘没动几口,倒是高脚杯里的红酒见了底,旁边侍应生刚满上,他就又端起来抿了一口。
门被轻轻推开,主审法官张平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个公文包。他脸上堆着笑,脚步却有点迟疑,刚进门就搓了搓手:“郝主任,您找我,怎么还选这么高档的地方?”
郝木峰把烟摁在烟灰缸里,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张法官,坐。咱哥俩好久没聚了,今天不谈工作,就吃顿饭。”他说着,冲侍应生抬了抬下巴,“把我带来的那瓶茅台拿出来,给张法官满上。”
张平坐下,看着侍应生打开茅台,浓郁的酒香飘过来,心里却更慌了。他知道郝木峰的性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是李守兔的案子下周就要宣判,这时候请他吃饭,肯定没那么简单。
“郝主任,您这太客气了。”张平端起酒杯,却没喝,“您要是有啥吩咐,直接说就行,咱没必要这么破费。”
郝木峰笑了笑,给自己也倒了杯茅台,酒杯碰了碰张平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张法官,先喝了这杯,咱们再说事。你放心,不是让你违规,就是想跟你聊聊李守兔那案子。”
张平心里“咯噔”一下,还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却没让他暖和起来,反而更觉得冷。
“李守兔那案子,证据链挺完整的,律师也谈了认罪认罚,按说判五年差不多。”张平放下酒杯,故意装作随意地说,“不知道郝主任您想聊啥?”
郝木峰放下酒杯,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眼神突然冷了下来:“五年?张法官,你觉得五年够吗?一个敢做出那种事的人,判五年,是不是太轻了?”
张平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郝木峰:“郝主任,您这话啥意思?李守兔是犯了强奸罪,可他没有前科,也认罪认罚了,按法律规定,五年已经是合理的刑期了。要是判重了,当事人上诉,咱们也不好办啊。”
“不好办?”郝木峰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推到张平面前,“这里面有五万块,算是我给你孩子的学费。你帮我个忙,把李守兔的刑期往上提提,最好能判七年。”
张平赶紧把信封推回去,脸都白了:“郝主任,您这是干啥?这钱我不能要,刑期也不是我想提就能提的,得按法律来啊!您要是觉得判轻了,咱们可以让检察院抗诉,没必要这么做。”
“抗诉?”郝木峰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又赶紧压低,“我要是想抗诉,还用找你?张法官,你跟我装糊涂是吧?你以为我不知道,李守兔那案子,要是真按法律来,判五年没问题,可我就是不想让他这么轻松!”
张平看着郝木峰激动的样子,心里更疑惑了:“郝主任,我实在不明白,您为啥对李守兔这么上心?他不就是个普通农民吗?难道他以前跟您有过节?”
郝木峰盯着张平看了半天,突然叹了口气,手指抓着酒杯,指节都泛白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压低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话:“张法官,我不瞒你了。李守兔那混蛋,他跟我老婆李雪……有一腿!”
“啥?”张平吓得差点把酒杯摔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您说……李守兔跟您爱人?这……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郝木峰的声音里满是怒火,又带着点屈辱,“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的。我老婆跟我结婚这么多年,竟然背着我跟李守兔那种人搞在一起!你说,这种人,我能让他好过吗?”
张平这才明白,原来郝木峰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因为私人恩怨才想整李守兔。他心里更慌了,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小心翼翼地说:“郝主任,这……这是您的家事,咱们不能把家事跟案子混为一谈啊。要是让人知道了,咱们俩都得完蛋。”
“完蛋?我要是不整李守兔,我才要完蛋!”郝木峰猛地拍了下桌子,盘子里的菜都震了一下,“他不仅跟我老婆有一腿,还偷偷拍了照片,想拿照片要挟我!我抓他进来,就是为了让他闭嘴!现在他还想翻案,还想查什么角膜的事,我要是不判他重点,等他出去了,肯定会到处乱说,到时候我这个政治部主任还怎么当?”
张平的额头冒了汗,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心里盘算着:郝木峰这话要是真的,那李守兔的案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冤案。可他要是不帮郝木峰,以郝木峰的势力,肯定会找他麻烦;要是帮了,万一事情败露,他的法官生涯就全完了。
“郝主任,您别激动。”张平咽了口唾沫,“我知道您心里不痛快,可这事真的不能胡来。李守兔要是真的上诉,或者外面有人查,咱们很容易露马脚。再说了,您爱人那边……您就没跟她谈过?”
“谈?我跟她有啥好谈的!”郝木峰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点疲惫,“自从我知道这事,她就跟我冷战,天天住在外面不回家。要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这么被动!张法官,算我求你了,你就帮我这一次。只要你把李守兔的刑期判重,以后你有啥需要,我肯定帮你。”
张平看着郝木峰恳求的样子,又想起自己孩子还在上学,家里还等着钱用,心里慢慢动摇了。他犹豫了半天,终于把那个信封收进了公文包,声音轻得像蚊子叫:“郝主任,我只能试试。要是检察院那边有意见,或者李守兔上诉,我可没办法。”
“好!够意思!”郝木峰一下子笑了,又给张平满上酒,“你放心,检察院那边我会打招呼,李守兔就算上诉,也翻不了案。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
张平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辛辣的酒液呛得他咳嗽起来。他知道,自己这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可现在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酒局散了之后,张平开车回家,一路上都心神不宁。他把车停在小区楼下,坐在车里,打开那个信封,五沓崭新的钞票露了出来,映着车里的灯光,晃得他眼睛疼。他想起自己刚当法官时的誓言,想起家里人对他的期望,心里又悔又怕。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张法官,您好,我是李柔。”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声,带着点急切,“我想跟您聊聊李守兔的案子,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张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赶紧说:“我没时间,案子的事按法律程序来,你别再给我打电话了。”说完,他就挂了电话,还把那个号码拉黑了。
他靠在椅背上,大口喘着气,心里更慌了。李柔是刑警队的,肯定知道些什么。要是她查到郝木峰跟李守兔的恩怨,再查到他收了郝木峰的钱,那他就真的完蛋了。
第二天一早,张平去了法院,把李守兔的案子材料翻了出来,一遍遍地看。他想找个理由把刑期提上去,可看来看去,都觉得牵强。就在他发愁的时候,郝木峰的电话打了过来。
“张法官,咋样了?想好怎么判了吗?”郝木峰的声音里带着催促。
“郝主任,我看了材料,实在找不到提刑的理由啊。”张平叹了口气,“要是强行提刑,肯定会引起怀疑。”
“找不到理由?你不会编一个吗?”郝木峰的声音冷了下来,“就说李守兔认罪态度不好,对被害人造成了严重的心理伤害,被拐的女子是外籍女子,或者说他在看守所里有违规行为——这些不都是理由吗?”
张平愣了一下,听到郝木峰说的理由后。只能说:“我试试吧,不过不一定能成。”
“必须能成!”郝木峰的声音带着威胁,“张法官,你别忘了,你收了我的钱。要是这事办不成,咱们俩都没好果子吃。”
挂了电话,张平坐在椅子上,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郝木峰绑上了贼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而此时,李柔正在医院附近的咖啡馆里,看着对面坐着的年轻学徒。这是她第三次找这个学徒了,前两次对方都避而不见,这次她终于堵住了他,还把自己的警官证亮了出来。
“我知道你害怕郝木峰,可你要是一直不说,李守兔就会被冤枉一辈子,你也会一辈子良心不安。”李柔看着学徒,语气诚恳,“你告诉我,李守兔的角膜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郝木峰让刘主任换的?”
学徒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咖啡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是……是郝木峰让刘主任换的。李守兔原来的角膜根本没坏到要换的地步,是郝木峰说,必须把他的角膜换掉,还说要找个‘没人管’的供体。”
“没人管的供体?啥意思?”李柔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就是……就是那种没人认领的尸体上的角膜。”学徒的声音更低了,“我听刘主任说,那个供体是从一个车祸去世的小孩身上取的,那小孩的父母不在本地,没人追究。郝木峰给了刘主任十万块,让他把这事办得干净点,手术记录也改了。”
李柔的手一下子攥紧了,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她没想到,郝木峰竟然这么残忍,连小孩的角膜都不放过。
“你说的是真的?有证据吗?”李柔追问。
“我没有证据,可我亲眼看见刘主任收了郝木峰的钱,也亲眼看见他改了手术记录。”学徒的眼泪掉了下来,“我现在每天都做噩梦,梦见那个小孩来找我。李警官,你一定要帮李守兔讨回公道,也帮那个小孩讨回公道。”
李柔点点头,心里又怒又急。她知道,这是重要的证据,可只有学徒的证词还不够,她还得找到刘主任改记录的证据,找到那个小孩的信息。
“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李柔看着学徒,“你能告诉我,那个小孩的名字或者车祸发生的时间吗?还有刘主任把改后的记录藏在哪了?”
“我……我只知道那个小孩是去年冬天车祸去世的,名字我不知道。刘主任把改后的记录藏在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密码我也不知道。”学徒摇了摇头。
李柔叹了口气,虽然没拿到更多的证据,但至少确认了郝木峰的罪行。她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学徒,让他有消息再联系她,然后就匆匆离开了咖啡馆。
她得赶紧去找律师,把这个消息告诉律师,看看能不能在开庭前找到更多的证据,帮李守兔翻案。她还得去查去年冬天的车祸记录,找到那个小孩的父母,让他们也站出来指证郝木峰。
走出咖啡馆,李柔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可她的心里却燃起了一团火,她知道,只要找到足够的证据,就一定能把郝木峰绳之以法,也还那个小孩一个公道。
她掏出手机,给律师打了个电话,把学徒说的情况告诉了律师。律师听了之后,也很激动,说这是重要的突破口,让她尽快找到更多的证据。
挂了电话,李柔加快了脚步。她知道,时间不多了,李守兔的案子下周就要开庭,她必须在开庭前找到足够的证据,不然一切都晚了。
而此时,郝木峰正在办公室里,跟张平打电话,催他尽快定好刑期。他不知道,李柔已经找到了重要的证人,也不知道,他的罪行即将被揭露。他还在做着自己的美梦,以为只要把李守兔判重刑,就能永远掩盖自己的罪行。
可他不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他做的那些坏事,总有一天会被曝光,他也终将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