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入房间，李守兔睁开酸涩的双眼。他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最后是跪在地上哭到精疲力竭。手机屏幕显示早上七点三十分，心理诊所九点开门。
他拖着身体走进浴室，冷水拍在脸上时打了个寒颤。镜子里的男人双眼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一片青黑的胡茬，像是老了十岁。他机械地刮了胡子，换上一件干净的黑色t恤——这是姚娜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胸口印着一只卡通兔子。
兔子警官...李守兔的手指抚过图案，耳边仿佛响起姚娜调侃的声音。他猛地闭上眼，将涌上来的酸楚硬生生压下去。
八点四十五分，他站在了市司法局门口。这是一栋低调的灰色建筑，门口的绿植修剪得整整齐齐。李守兔靠在墙边等待，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大腿。姚娜备勤室遗物为啥有信？给我写了什么？为什么从没告诉过他？一个个疑问在脑海中盘旋。
九点整，一位戴眼镜的年轻女孩走了过来。她看到李守兔时明显愣了一下。
您是...李守兔先生？
李守兔站直身体：是的。您就是打电话的那位姑娘？
我是戚琳琳，请进吧。她侧身让开通道，姚处是我的领导。办公室的东西都拿走了 今天整理备勤室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东西。包括两封信。
两封信？李守兔的脚步顿住了。那是在他们认识之前。姚娜从未提起过这件事。
戚琳琳将他带进一间安静的备勤室，房间布置温馨，墙上挂着几幅宁静的风景画。她从指着一个橱子说，那个就是姚处的，李守兔看到上面是姚娜熟悉的字迹——李守兔收。
看到这行字，李守兔的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他颤抖着接过信封，感受到里面不只有信纸，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她...什么时候留下的？他声音嘶哑。
戚琳琳推了推眼镜：应该是最近，他最近一次值班是上周。我们一般经常打扫备勤室。她犹豫了一下，我相信你会解释一切。
李守兔点点头，将信封小心地塞进内兜：谢谢。
走出姚娜的单位，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痛。他本想立刻拆信，却又害怕在公共场合情绪失控。最终，他决定回到姚娜的公寓——那里有她的气息，有他们共同的回忆，是最适合读这封遗书的地方。
公寓钥匙插入锁孔时，李守兔的手抖得厉害，试了三次才打开门。屋内静悄悄的，昨天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李柔收拾干净，由于莲花怀孕不方便。他走到沙发前坐下，深吸一口气，拆开了信封。
一张折叠的信纸和一个小U盘滑落到茶几上。李守兔先展开了信纸。
亲爱的守兔：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了或许有意外了。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这几天上班，总是胡思乱想，想象自己出事了。在人生的旅途上，人祸或者天灾只是让这一天提前到来罢了。
关于麦萌的事，我现在原谅你了。那天我确实很生气，但冷静下来后我明白，你只是一被诱惑的一个猎物。再说，想开一点，是我把你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从不懂到我一步步引导你。让你从一个胆怯的小猫，变成了威猛的老虎。我高兴。
我有三个遗愿想拜托你：
第一，请照顾莲花。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性格倔强但内心柔软。我们相认太晚，我没能尽到姐姐的责任。当然在凹山村，你们就是村委的搭档，也是有纠缠不清的两性关系。
第二，以我父母名义经营的书店午后阳光留给了莲花，但我知道她不懂经营。希望你和李柔能帮助她，那是我的心血。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找到真正活着的意义。不要被我的厉害困住，不要活在愧疚中。为我活下去，而不是为我死去。
U盘里是我录给你的一些话，还有一些照片和视频。想我的时候可以看看。如果不会或不认识字，可以找李柔。
永远爱你的，姚娜
信纸从李守兔手中滑落。他呆坐在沙发上，大脑一片空白。姚娜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她有预感自己会有意外，还是分管的业务的职业病.做好未雨绸缪，还是对生活没有盼头..
他给李柔打电话。李柔不一会就来到了，弯腰捡起信纸，又仔细读了一遍，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刻进心里。姚娜不仅原谅了他，还一直在保护他，甚至临终前都在为他考虑。
U盘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李柔将它插入笔记本电脑，里面有一个视频文件和几个文件夹。他点开了名为给守兔的视频。
屏幕亮起，姚娜的脸出现在画面中。她穿着那件淡蓝色家居服，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背景是他们一起挑选的沙发。看起来是在他不在家时偷偷录制的。
嘿，兔子警官。视频里的姚娜微笑着，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如果你在看这个，说明我食言了——说好要陪你一辈子的。
李守兔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伸手触碰屏幕，仿佛这样就能摸到她的脸。
别哭啊，视频中的姚娜继续说，好像能预知他的反应，我讨厌看到你难过的样子。记得我们第一次认识吗？我去你家乡爬山被蝎子咬了，你给我治伤，背我下山，给我和李柔兔子肉吃...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视频持续了二十分钟，姚娜絮絮叨叨地讲着他们的回忆，偶尔穿插一些嘱咐和玩笑。最后，她的表情变得严肃。
守兔，听我说。我的离开不全是因为你的背叛，即使没有你的背叛，我也许会有别的事，最后...所以某种程度上，这样突然离开反而是种解脱。请不要自责，也不要让愧疚毁了你的人生。答应我，好吗？我按理说不会看上一个农村的你，但是你的纯朴让我醉了，虽然在司法局是位领导，但是在山里，我才感觉自己放松。
视频结束了，屏幕变黑，映出李守兔泪流满面的脸。他蜷缩在沙发上，将脸埋进膝盖，肩膀剧烈颤抖。所有的自责、悔恨、痛苦，此刻都化作了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姚娜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她原谅了他。她希望他好好活着。这三个认知在李守兔脑海中不断回荡，像黑暗中的灯塔，为他指明了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看向窗外的阳光。姚娜的书店叫午后阳光，她总说最喜欢下午三点钟的阳光，温暖但不刺眼。现在正是下午三点，金色的光线洒满客厅。
他又打开衣柜，姚娜的衣服按照季节和颜色排列，每一件都熨烫平整。在最里面的抽屉，他发现了一个药盒，里面是各种他没见过的药物，还有一本病历。
翻开病历，中度抑郁。
李守兔合上病历，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姚娜独自承受着这一切，却从未向他透露半分。她每天笑容满面地去上班，业余时间去打理书店工作，晚上回家给他做饭，陪他治疗伤情..谁能想到她正与疾病掰腕？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莲花。
李守兔深吸一口气才接听：
守兔哥，莲花的声音冷静而克制，明天上午十点，律师要宣读姚娜姐的遗嘱。你需要到场。
我到场？李守兔愣住了，我以为...
姚娜姐有自己的安排。莲花打断他，地址我发你手机上。别迟到。
电话挂断了，几分钟后一条短信进来，是一个律所的地址。李守兔放下手机，环顾这个充满姚娜痕迹的公寓。按照她的信，他应该搬出去了，但现在遗嘱的事又增加了变数。
他回到电脑前，点开U盘里的其他文件夹。一个名为的文件夹里全是他们的合照，从初次约会到去年生日；文件夹里有姚娜喜欢的歌，包括他们第一次跳舞时的那首《Fly me to the moon》；最后一个文件夹叫给兔子的信，里面是十几封电子信件，日期从他们交往第一个月一直到车祸前三天。
李守兔点开最近的一封：
亲爱的兔子：
今天又看到你和顾客聊天时那种专注的样子，真迷人。书店那位老奶奶说你是她见过最耐心的店员，我偷偷骄傲了好久。
我始终走不出想不开，处长又咋样，有个书店充实又咋样，感情一塌糊涂，男人是什么？男人就是一个猎人，符合你的身份，每看到一个一个新鲜猎物都会异常兴奋。麦萌虽然和我年龄差不多，但是她奔放，是许多男人所喜欢的。我比较保守，和你在一起是我开放的最大的极限。所以这可能是最后一封信。不要难过，记住我永远爱你。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让你心跳加速的人，别犹豫，去爱吧。你值得所有的幸福。
永远是你的，娜娜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李柔关掉电脑。李守兔走到阳台上。夕阳西下，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姚娜最喜欢这个时刻，她说这是一天中魔法般的过渡时段，既不是白天也不是夜晚，充满无限可能。
我会完成你的遗愿，姚娜。李守兔对着晚风低语，我会照顾好莲花，和李柔经营好书店，然后...找到活着的意义。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但他知道第一步是参加明天的遗嘱宣读。也许在那里，他会找到更多线索，明白姚娜真正想让他走的路。
夜幕降临，李守兔收拾了几件必需品装进背包。不管遗嘱结果如何，他明天之后都不会再住在这里了。这个房间承载了太多回忆，甜蜜的、痛苦的，现在都化作了前进的动力。
送走李柔。睡前，他又看了一遍姚娜的信和视频。这一次，悲伤中多了一丝平静。姚娜给了他最后的礼物——不是原谅，而是理解；不是告别，而是指引。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李守兔闭上眼睛，仿佛看到姚娜在星光中微笑。下一步李守兔会如何走，怎么走？李柔会怎么引导李守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