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窗,卷起窗帘一角,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像谁在低语秘密。
城市高楼林立,灯火如星河倾泻,在玻璃幕墙上折射出流动的光斑,仿佛整座城都在燃烧。
而在某间低调奢华的复式公寓里,一场风暴正悄然酝酿。
晏玖站在阳台阴影处,指尖轻捻耳坠——金属微凉,触感如冰。
录音器已收好,像一枚封存真相的印章。
耳机里导播低语:“热度破五十万了,要不要切画面?”她未答,只将掌心贴上栏杆,铁锈的粗粝与夜露的湿意同时渗入皮肤。
风从指缝穿过,带着远处车流的嗡鸣与楼下花园里桂花将谢未谢的甜腐气息。
她没进屋,却也没走远。
因为她知道,那扇门后即将爆发的情绪,不会允许任何人轻易脱身。
风停了。
窗帘垂落,像落幕的戏台。
晏玖摘下耳坠,金属轻响落入掌心。
她望着玻璃倒影中的自己——黑裙曳地,眼神冰冷,发丝被风撩起又落下,如同命运反复撕扯的线索。
片刻后,她转身,推开了那扇紧闭已久的门。
门轴轻转,“吱呀”一声,像是旧日裂开了一道口子。
客厅灯光倾泻而出,映得她半边脸明、半边暗。
争吵戛然而止,空气凝滞,连呼吸都带上静电般的刺痛。
果然,不过片刻,客厅骤然炸开争吵。
“什么?你说晏玖直播说吴家太太堕过胎?!”楚妈声音发颤,脸色惨白,“这种事谁敢乱讲!”
“不是我!”楚濋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双手乱挥,“姐,你听我解释!我只是在游戏直播间提了一嘴‘家里有个秘密’,谁知道后面被人扒出来加工成那样!我真的不知道会牵扯到这个!”
他语速飞快,额头冒汗,每一滴汗珠滑落时都反射着顶灯的光,像微型流星坠毁。
他眼神闪烁得像被逼到墙角的狐狸,喉结上下滚动,吞咽着恐惧与谎言。
可越是辩解,越显得心虚。
一旁的沈铭杰早已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怒吼一声:“小兔崽子,你是不是又在外头乱说话了?!”
“舅舅!我没有——啊!”楚濋抱头鼠窜,狼狈地绕着沙发躲闪,皮鞋在地毯上拖出凌乱痕迹,空气中弥漫开皮革与汗液混合的焦躁气味。
这一幕荒诞又真实: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在家族压力下本能地退回到童年安全区。
他一路狂奔,最后竟一头扎进老太太怀里,哽咽道:“奶奶!他们冤枉我!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没人信我……”
老太太搂着他,轻轻拍背,指节因常年握拐杖而变形,动作却温柔。
她的银发散发出淡淡的樟脑味,那是老宅衣柜深处的气息。
可那点温情尚未暖透空气,就被下一秒的质问冻住。
“够了。”一道清冷女声突兀切入,如刀划过冰面。
所有人一怔。
镜头缓缓推近——晏玖缓步走入客厅,每一步都踩在心跳间隙,裙摆拖过地毯无声裂开,如同暗夜降临。
她发丝微扬,唇角含笑,却不达眼底。
手中手机屏幕亮着,直播界面赫然显示在线人数突破百万,系统因流量激增自动触发敏感词审查,弹幕被强制限流,仅余零星几条【?】【等等,这人是谁】在沉默中漂浮。
“你们都在问我凭什么揭人隐私。”晏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楚妈脸上,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如钉,敲进骨髓,“但我想问一句——当你们用二十年把我当替罪羊、挡灾符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空气凝固。窗外呼啸的风声忽然远去,仿佛世界被抽成了真空。
她轻轻抬手,将手机转向众人,直播画面赫然显示热度飙升榜首。
“现在全网都在看。”她淡淡道,“而我要告诉所有人——我不是工具,也不是棋子。”
顿了顿,她眸光一凛,语气陡然凌厉:
“我就是资本。”
五个字,掷地有声。
刹那间,整个房间鸦雀无声。
连窗外呼啸的风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楚妈瞳孔剧烈收缩,沈铭杰手臂僵在半空,连缩在奶奶怀里的楚濋都不自觉松开了手。
这不是一句宣言。
这是一场宣战。
晏玖嘴角微扬,笑意却冰冷刺骨。
她不是在解释,也不是在辩解——她在重塑规则。
在这场由误解与偏见编织的家庭漩涡中,她选择以最锋利的方式撕开表象。
而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沈铭杰。
那个一直沉默暴躁的男人,此刻额角青筋跳动,拳头紧握,眼中怒火翻涌,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将她撕碎。
“你他妈少在这装神弄鬼!”他终于爆发,一步跨前,“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当年云凝出事的时候你就在场!现在又要拿这些陈年旧账来搅混水?!”
“云凝”二字出口,如惊雷炸响。
楚妈浑身一震,老太太手中的拐杖“咚”地杵地,楚濋更是吓得缩回角落,指甲抠进沙发布料,留下几道细痕。
唯有晏玖,依旧站得笔直。
她迎上沈铭杰喷火的目光,语气平静得可怕:“你说得对,我在场。但我不是凶手——我是唯一看见真相的人。”
她缓缓抬起左手,露出掌心一道月牙形疤痕,在灯光下泛着旧伤特有的淡白光泽。
“那晚下雨,你母亲抱着襁褓来找我师父求改命……可逆天改运,必遭反噬。你母亲不信,强行带走云凝的命格续命,结果呢?”
所有人屏息。地板因寂静而微微震颤,像是记忆在地下爬行。
晏玖盯着沈铭杰,一字一顿:“三天后,云凝死于高烧不退——而你母亲,也在七日后突发脑溢血离世。你觉得,是巧合吗?”
沈铭杰呼吸骤停。
他猛地瞪大眼睛,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某种无形重锤狠狠击中。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他的声音沙哑颤抖,“那晚的事,除了我妈,没人……”
“因为预言,从来都不是无代价的。”晏玖低声道,目光幽深如井,“有人想逃命,就得有人替死。而有些人,生来就是祭品。”
她说完,不再看他,转身走向门口。
高跟鞋敲击地面,一声、一声,像倒计时归零。
门关上的瞬间,屋内灯光忽明忽暗,墙上的老照片微微颤动——照片中,母亲抱着婴儿微笑,背景是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的屋檐,婴儿脚踝处一点红痣,与晏玖腕内侧如出一辙。
留下满室死寂。
只有沈铭杰僵立原地,背影如石雕般凝固。
他缓缓转过身,望向墙上那张泛黄的老照片。
他的嘴唇微微抖动,终究没再说一句话。
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