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恢复的瞬间,直播画面重新清晰起来——先是几帧模糊抖动,伴随着电流嘶鸣般的杂音,屏幕边缘泛起一圈幽蓝波纹,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啃噬过。
三秒黑屏后,画面终于稳定,仿佛从一场短暂的“灵体吞食”中挣脱而出。
镜头微微晃动,晏玖依旧站在原地,手机稳稳对准雪茄男。
她指尖轻搭在镜头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渗出细密汗珠,带着微凉的触感。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的血腥与焦糊电子元件混杂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一团潮湿的灰烬。
她的笑容没变,温柔得像春日午后的一缕风,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倒映着天花板上忽明忽暗的日光灯管,仿佛刚才那一脚踹碎念珠、踩断脊梁骨的人不是她。
“家人们别担心,”她轻声道,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一丝金属共振的冷意,“刚刚只是小插曲,我们继续今天的‘看房’环节。”
弹幕却早已炸裂:
【这哪是看房?这是刑侦现场吧!!】
【主播你脚下那人还喘气呢……能听见他在咳血吗?
那声音跟破风箱一样……】
【前面说系统不正常的那个,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手臂上的汗毛全竖着,像被什么东西扫过似的……】
雪茄男趴在地上,胸口塌陷半寸,肋骨断裂处顶起皮肤,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嘴里不断涌出黑血,混着泡沫从嘴角溢出,在地板上积成一滩黏腻反光的污迹,散发出腐烂药材与内脏溃败交织的恶臭。
他想爬,手刚撑起就被晏玖轻轻一脚压回地面。
鞋底碾过他的指骨,传来令人牙酸的脆响。
“别急嘛。”她蹲下身,指尖挑起他的下巴,声音甜腻,耳语般贴着空气滑入耳膜,“你不是最喜欢掌控节奏吗?现在换我来主导。”
雪茄男瞳孔剧烈收缩。
他认得这种眼神——不是愤怒,不是仇恨,而是一种近乎愉悦的冷静。
就像猎人终于把困兽逼到了墙角,开始欣赏它垂死挣扎的模样。
“你知道这栋楼为什么选址在这片乱葬岗上?”晏玖歪头一笑,语气轻快,像是在聊天气,“玫瑰十字会花了三年布局风水,用七十二具童男童女尸骨做阵眼,镇压怨灵反哺阳气,为的就是让入驻企业的高管们精神亢奋、欲望膨胀……然后,签更多合同,榨干员工,赚更多钱。”
她顿了顿,指腹缓缓划过雪茄男的脸颊,留下一道猩红血痕,指尖沾染温热黏稠的液体,又轻轻在他眼皮上摩挲了一下——那触感让他浑身战栗,如同被蛇舌舔过。
“而你,作为本地负责人,亲手挑了三十多个‘祭品’。最小的那个,才八岁,穿着校服,书包里还有张满分试卷。”她说这话时,目光微闪,仿佛看见了什么别人看不见的画面:深夜荒坡上,一个小女孩攥着铅笔头,在坑边写下“妈妈我想回家”,泥土掩埋前,她还在背乘法口诀。
全场死寂。
连直播间都安静了一瞬。
没有新弹幕跳动,只有背景电流发出低频嗡鸣,像无数冤魂在耳边低语。
五秒过去。
直到有人颤抖地打出一行字:
【我孩子今年七岁……每天穿校服上学……】
紧接着,刷屏开始:
【报警!!现在就报!!】
【这已经不是直播了,这是认罪录像!】
雪茄男忽然笑了,笑声嘶哑扭曲,夹杂着肺泡破裂的咕噜声:“呵……证据?谁会信你说的话?一个靠直播卖棺材续命的疯女人?你以为你是谁?法官?天道?”
“我不是。”晏玖轻轻摇头,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动作轻柔得像拂去花瓣上的露水,“但我可以代行刑罚。”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猛然抬手,将手机转向办公室角落那幅完好无损的古画——三清铃图轴。
“它就在那儿。”她冷声道,话音落下时,一阵阴风掠过耳际,吹得发丝轻扬,颈后寒毛根根立起,“你们看不见,但它一直在看着你。”
雪茄男脸色骤变。
那幅画原本静谧悬挂,此刻却微微震颤,边缘泛起幽蓝微光,画中铜铃似有若无地发出一声轻响——**叮**。
那声音极短,却穿透颅骨直抵脑髓,像是有人用冰针敲击神经末梢。
“不可能!”他嘶吼,“它只听命于我!它是我的护身符!是我的……神明!”
“护身符?”晏玖嗤笑,唇角勾起一抹讥讽,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那是封印。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供奉的是什么。”
她缓步走近画轴,手指悬停半寸之外,皮肤感受到一股吸力般的低温,仿佛靠近黑洞边缘。
“三清铃本是镇魂至宝,却被你们炼成了摄魄邪器。每响一次,就吞一口活人精气。而这画轴……”她眸光一凛,声音如刀锋劈开寂静,“根本不是保护你,是在养你。”
“等你油尽灯枯那天,它就会吸走最后一口阳气,化形而出。”
雪茄男浑身发抖,眼中惊恐与执念交织:“胡说!它救过我!在我被仇家围杀时……它杀了他们所有人!”
“因为它需要更多的血来喂养自己。”晏玖冷冷打断,“你不过是它的饲料。”
空气凝滞。
温度骤降,呼吸间已可见白雾翻滚,地板缝隙渗出丝丝黑雾,宛如活物蠕动。
下一秒,雪茄男暴起!
他猛地扑向画轴,双手结印,口中念咒,整幅画卷骤然爆发出刺目红光。
铜铃轰鸣,一声巨响炸开,震得玻璃窗蛛网般龟裂,碎片如雨飞溅,割破脸颊带来火辣辣的痛感。
腥风席卷整个办公室,桌椅翻飞,纸张狂舞如丧幡,一股浓烈的血腥与焚烧符纸的焦臭扑面而来。
一道血矛由灵力凝聚而成,在空中旋转加速,矛尖浮现出数十张扭曲人脸——那些曾被吞噬的亡魂,在哀嚎中助纣为虐。
“给我死!!”他怒吼,血矛直刺晏玖心口!
然而——
晏玖不动。
甚至没有眨眼。
在众人视野中,时间仿佛被拉长:
血矛破空而来,速度足以贯穿钢板。
可在她眼中,它却像慢放的雨滴,带着腥臭的轨迹缓缓逼近。
她甚至看清了矛尖上浮现的人脸,在无声尖叫。
她足尖一点,地面无声龟裂,一道暗红符纹自鞋底蔓延而出,勾勒出残缺八卦图一角。
身形如烟消散,再出现时已在雪茄男身后。
“你说它是神明?”她在背后冷笑,“那你有没有听过……神也会换主人?”
一手掐住其脖颈,另一手抓住腰带,肌肉绷紧,骨骼发出轻微共鸣——那是符力贯通四肢百骸的征兆。
“不要——!!”雪茄男惊骇欲绝。
“砰!!!”
落地窗轰然破碎,玻璃四散如星,寒风灌入,吹乱长发,衣袂猎猎作响。
雪茄男整个人被狠狠掷出窗外,坠向三十层下的深渊!
时间仿佛静止。
直播间的观众屏息凝视——
可就在那人影即将摔落之际,那幅三清铃画轴突然撕裂虚空,横亘空中,一道金线自铃中射出,缠住雪茄男手腕,硬生生将他拉回楼内,重重摔在走廊地板上。
他瘫在那里,口吐白沫,眼神涣散,手腕被金线勒出焦黑痕迹,皮肉焦糊,散发出蛋白质烧灼的气味。
而画轴缓缓飘回墙上,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晏玖拍拍手,像是做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低头看着蜷缩如狗的男人,语气平静到令人发寒:
“果然。只要它还在,你就死不了。”
她俯身,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气息拂过耳廓,冰冷如蛇信。
没人听见。
但雪茄男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眼球剧烈震颤,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梦魇——或许,他听见了那些孩子的哭声,正从画轴深处传来。
晏玖直起身,转身走向门口,脚步从容,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回响,一声声如同倒计时。
临出门前,她停下,回头望了一眼那幅画。
画中铜铃微微一颤,无人察觉。
“我不急。”她说,“反正你也逃不掉。”
然后,她对着手机笑了笑:“今天房源展示就到这里啦。感谢大家观看,记得点赞关注哦~”
直播间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她离去的背影,和墙上那幅微微颤动的画轴。
镜头边缘,一道被暴力撞开的防火门虚掩着,冷风灌入,吹动纸灰旋转,沙沙作响,如同亡者低语。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
他身穿旧式风衣,衣领高耸遮住半张脸,唯有胸前一枚褪色青铜胸章泛着幽光,上面刻着四个古篆:守陵司·执律。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门框,骨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汗水浸湿木屑,留下五道深痕。
直到手机里传来那句轻飘飘的告别:
“要不要预订骨灰盒?现在下单享八折优惠哦。”
男人终于启唇,声音低哑如砂纸摩擦:
“……她真的回来了。”
“这一次,谁来审判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