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在数百里之外的北境首府磐石城,一间名为“熔炉之心”的里,数十名刚刚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冒险者、商人和手工业者,正围坐在一个摆放在吧台最显眼位置黑色“魔法收音盒子”周围,聚精会神地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
当那充满了压迫感的恐怖龙吟,以及后续密集的火枪爆鸣声和震耳欲聋的火炮轰鸣声,通过收音机清晰地传遍整个酒馆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我的锻造之神啊……”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矮人战士,放下了手中的麦酒杯,喃喃自语道,
“这……这真的是巨龙的吼声?听起来,比我爷爷在故事里描述的还要吓人!”
“勇者大人……真的和一头巨龙打起来了?!”
另一个年轻的人类剑士,眼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然而,在短暂的震惊过后,质疑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一个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商人,撇了撇嘴,对身旁的同伴说道:
“哼,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巨龙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在大陆上公开露面了,怎么可能好巧不巧地,就出现在勇者大人的领地?”
“没错!”他旁边的同伴立刻附和道,“我猜啊,这多半是那位勇者大人,为了宣传他那些死贵死贵的火枪,故意弄出来的一些魔法音效罢了!你们没听到吗?每次提到‘巨龙’,后面紧跟着的就是他那家店的‘火枪促销’宣传!”
这番话,立刻引来了不少人的认同。
“有道理啊!商人嘛,为了赚钱,什么鬼话编不出来?”
“就是,要真是和巨龙打仗,哪还有闲工夫去录下这些声音?听起来也太假了!”
“战胜了魔王之后,勇者也堕落了啊!”
谁知那年轻的人类剑士立刻反驳道:
“我听说,从勇者领地传出这个‘白沙之声’新闻广播,实际上是配有魔法影像画面的。只不过磐石城距离勇者的领地太远,所以只能收听到声音。
等到冰雪消融的时候,有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去勇者的领地亲眼看一看当时的魔法影像,巨龙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
和磐石城的普通人只能依靠一杯劣质的麦酒,在这凛冬时节里获取些许暖意不同,此时位于城市最高点的领主城堡却内温暖如春。
巨大的壁炉里,从铁毡镇采购的蜂窝煤正安静地燃烧着,散发出稳定而持久的热量,没有丝毫烟火气。
泰安王国的北境守护,奥古斯都·克莱恩伯爵,正斜倚在他那张由整块黑曜石雕刻而成的巨大书桌后,闭着眼睛,手指随着空气中流淌的悠扬乐曲,轻轻地在扶手上打着节拍。
不远处书桌的角落里,一个由不知名材料制成的“魔法盒子”中,正流淌着奇妙而动听的音乐。
据说这东西的正式名称叫做“加强版收音机”,在勇者的店铺里卖到了10个金币一台。通过它,居然可以收到从勇者领地里传出的声音,要知道那里可是边境!
这时克莱恩伯爵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忽然问道:
“阿尔宾,你怎么看?那‘勇者斗恶龙’的故事,究竟是真是假?”
头发花白的管家沉思了一番之后,有些不确定的回应道:
“大人……我猜这多半是勇者为了抬高那些火枪的价码,而故意编造出来的谎言罢了。巨龙已在大陆绝迹数百年,又岂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他那个偏僻的领地?”
“谎言?”
克莱恩伯爵端起酒杯,轻轻地晃动着那如同红宝石般的液体,意味深长地笑道:
“阿尔宾,你已经见过那位勇者,却仍然不了解他。”
他呷了一口酒,缓缓说道:
“勇者应该很清楚,用这种极易被戳穿的谎言来为自己的武器造势,是一种极其愚蠢的行为。一旦谎言被揭穿,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誉就将会遭到质疑。这不符合他的利益。”
克莱恩伯爵将酒杯放下,沉声道:
“所以,我倒宁愿相信,那头巨龙是真的。”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而且,一头不受控制的巨龙,突然出现在勇者的领地附近,给他制造一些麻烦……这对我们来说,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阿尔宾闻言,立刻心领神会,躬身道:
“大人所言极是,那勇者和巨龙斗个两败俱伤才好!”
克莱恩伯爵微微一笑,转而问道:
“那些魔法师顾问们,对这场寒潮什么时候结束,有没有新的预测?”
阿尔宾恭敬地回答道:
“根据首席气魔法师阁下的最新占卜结果,这场寒潮堪称百年不遇,好在其最猛烈的阶段已经过去。预计到二月底,北境大部分地区的降雪便会彻底停止。等到三月上旬,各地的冰雪就将开始迅速消融了。”
“三月上旬……”
克莱恩伯爵喃喃自语,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着,
“也就是说,留给我们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月。”
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勇者还在向北境的领主们出售火枪吗?”
“是的,大人。”阿尔宾汇报道,“铁毡镇的勇者店铺,如今已经成了整个北境最繁忙的武器交易中心。不仅是鸦沼堡的科宾男爵、溪谷镇的费舍尔男爵等人在不断追加了新的订单。就连更南方的一些小领主,也冒着风雪派出了商队前去求购武器。
据说,就连那些自称‘北境自由军’的流寇,也通过某些秘密渠道购买到了不少火枪。”
“很好。”克莱恩伯爵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
阿尔宾看着自家老爷那副稳操胜券的模样,终究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困惑:
“可是,大人,我们……真的要放任那位勇者,将如此数量的火器,散布到整个北境吗?这恐怕会滋生更多不可控的变数。”
克莱恩闻言只是轻轻一笑,道:
“阿尔宾,你要明白。火枪既是能掀翻旧秩序的洪水,也是能为我所用的利刃。关键在于,谁手中的利刃,最长,最锋利。”
“你刚刚说,希望勇者和巨龙斗个两败俱伤。而我,更希望北境的领主们,和那些流寇打个你死我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彻底控制整个北境。”
克莱恩伯爵很清楚,勇者是在有意地向整个北境,播撒着混乱的种子。
灰石哨塔的格雷茅斯骑士战死,黑犬堡的霍尔男爵也被砍掉了脑袋。
如今的北境,在流寇的阴影下,可谓是人心惶惶。
不过,克莱恩伯爵反而认为这是一件对他有利的事情。
因为根据他与勇者之间那份秘密的“武器换粮食”协议,在刚刚过去的这四个月时间里,对方已经如约向磐石城交付了总计两千支崭新的滑膛隧发火枪!
而根据他安插在各地的眼线所汇报的情报,那些小领主们虽然也在频繁购买勇者火枪,但因为财力有限,再加上勇者那“捆绑销售”的策略,因此大部分领主手中所能拥有的火枪数量,也不过百十来支而已。
至于那支所谓的“北境自由军”,其手中的火枪数量也并不算多。
也就是说即使勇者的火枪已经开始扩散,磐石城也依旧拥有着整个北境,最强大的军事力量!
想到这里,克莱恩伯爵果断下令:
“阿尔宾,让新军的训练,再加紧一些!”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北境地图前,用手指重重地点在了“黑犬堡”的位置上。
“北境虽大,却也不需要那么多领主。那些流寇,正好帮了我一个大忙。”
说着,克莱恩伯爵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残忍,
“让他们去互相消耗,让他们在绝望中流尽最后一滴血。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等到那些贵族的城堡被流寇攻破,等到流寇的锐气在攻城战中被消磨殆尽……”
“到那时,就是我们出兵的时候!”
他的声音如同冬日里的寒风,冰冷无比:
“我们的军队,会将盘踞在黑犬堡的那群乌合之众,彻底从这片土地上抹去!”
克莱恩伯爵并不在意那些自称“北境自由军”的流寇,因为他非常清楚在两千支勇者火枪面前,仍然以冷兵器为主的流寇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只要解决了这群流寇,克莱恩伯爵不仅将成为北境当之无愧的“救世主”,更能顺理成章地,接管那些因为‘剿匪不力’或‘绝嗣’而空出来的领地。甚至他还可以用平定叛乱的功劳,向远在王都的国王陛下,讨要更多的权力,成为真正的“北境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