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皇上虽已苏醒,但秦太医开的药汤里本就加了安神助眠的成分。
加之毒性与情绪剧烈波动的双重损耗,他到底伤了根本,精气神不济,没说多久话,便又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眼皮沉重,很快便再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殿内重新陷入一片刻意维持的寂静之中。
而此时的长春宫,却是另一番光景。
齐妃正歪在暖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自己染得鲜红的指甲,对着阳光比较哪个颜色更亮些。
翠果蹑手蹑脚地打探消息回来,脸上带着压不住的紧张与几分自以为探得机密的神秘,凑到齐妃跟前,几乎是贴着耳朵根子低声禀报:
“娘娘,”她声音又轻又急,仿佛怕被什么听了去,“奴婢瞧着……皇上这次怕是病得不轻呢!养心殿外头守得跟铁桶似的!苏公公那张脸绷得紧紧的,半个字都不肯往外吐,翻来覆去就只说是‘风寒’。”
“可娘娘您想啊,越是这般遮遮掩掩的,奴婢就越觉着……这里头肯定有古怪,反常得很啊!”
齐妃闻言,慢半拍地抬起头,描画精致的眉毛蹙起,脸上是一种毫不掩饰的、真切的担忧:“啊?病得重了?这……这可怎么好?”
她下意识地就站起身,有些慌乱道,“快,快去小厨房,本宫要亲自给皇上熬碗人参鸡汤送去!皇上病了,得补补!”
她说着就真要往殿外走,脸上那点焦急倒不似作伪,纯粹是出于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
翠果连忙拦住她:“娘娘!此刻养心殿怕是不让进呢!苏公公说了,要静养,谁也不让打扰。”
“不让进?”齐妃停下脚步,脸上写满了失望和茫然,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连汤都不能送吗?皇上病了呀……”
她嘟囔着,重新坐回榻上,眉头紧锁,是真的在发愁。
但想着想着,她那简单的脑瓜里,那根极少用于深度思考的弦,忽然极其缓慢地、歪歪扭扭地搭上了另一个地方。
她脸上的愁容渐渐凝固,随即像是被什么东西点亮了一样,一种难以置信的、掺杂着惊喜的兴奋,完全取代了之前的担忧。
她猛地又站了起来,眼睛一点点瞪大,闪烁着雀跃的光彩。
“等等……病重……静养……连朝都罢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逐渐拔高,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连人都见不着了……这……这得是多重的病啊?!”
她开始来回踱步,这一次不再是因担忧而无措,而是被一种巨大的、突如其来的“机遇”砸得晕头转向,激动难耐。
手里的帕子被她绞得更紧,仿佛要拧出汁水来。
忽然,她猛地停下脚步,脸上猛地绽开一个自以为洞察天机、精明无比的笑容,带着一种秘而不宣的、压不住的得意。
她一把拉过懵懂的翠果,用一种又急又低、仿佛生怕被外人窃听了天机的声音急切地吩咐道:
“快!快去!去弘时读书的上书房那边守着!等他一下学,就立刻!立刻让他来见本宫!一刻都不许耽误!就说是……是本宫有顶顶要紧的大事找他商量!关乎他前程的大好事!”
翠果被她这没头没脑、却又煞有介事的命令弄得有些懵。
但看着主子那异常兴奋、仿佛下一刻就能飞黄腾达的模样,也不敢多问,连忙屈膝应了声“是”,便匆匆转身小跑着出去了。
齐妃独自留在殿内,一个简单直接却又荒谬绝伦的念头,在她的脑袋里疯狂叫嚣——
皇上病重……万一……万一真不行了……那将来能坐上龙椅的是谁?不就是她的儿子,三阿哥弘时吗?!
这么一想,方才那点微不足道的担忧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她顿时觉得自己的身份瞬间拔高了万丈!
她可是未来皇帝的生母!是太后!不论是谁……将来统统都得跪在她脚下,看她的脸色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