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寂以凡躯破法术,于擂台上“湮灭”司徒杰搏命一击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瞬间在百川书院外院炸开了锅。各种议论、猜测、惊叹、质疑之声,沸反盈天,迅速席卷了每一个角落。
“听说了吗?丁组那个扫地的阿寂,硬接了司徒杰的血焰掌,毫发无伤!”
“何止毫发无伤!据说他连脚步都没动一下,那血焰掌就自己消散了!”
“真的假的?那可是接近筑基期的威力!他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怎么可能做到?”
“千真万确!我当时就在场!铁长老都惊得站起来了!”
“难道他隐藏了修为?还是身怀异宝?”
“不像!铁长老事后亲自检查过擂台,说没有法宝残留气息,阿寂体内也确实空空如也。”
“那这……这简直是妖孽啊!”
流言越传越玄,阿寂被描绘成了深藏不露的绝世高人、身负上古传承的天命之子、甚至是某种化形大妖……各种版本层出不穷。
作为事件的主角,阿寂却依旧平静。他回到藏书楼一层,拿起扫帚,继续他每日的洒扫工作,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那份深入骨髓的“静”,让他能够轻易屏蔽外界的干扰。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当日下午,外院传功长老铁长老,亲自来到了藏书楼。这位素来以严肃刻板着称的长老,此刻看向阿寂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探究,有火热,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忌惮。
“阿寂,随我来。”铁长老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阿寂放下扫帚,平静地跟上。
铁长老并未带他去执事堂,而是直接来到了外院深处一间守卫森严的静室。室内,已有两位气息渊深的老者在座。一位是外院戒律堂的严长老,面色古板;另一位则是外院丹阁的木长老,目光温和中透着精明。
三位外院实权长老齐聚,只为一名扫洒弟子,这是前所未有之事。
“阿寂,你将今日擂台上发生之事,详细道来,不得有丝毫隐瞒。”铁长老沉声道,目光如炬,紧紧锁定阿寂。
阿寂神色不变,将过程简单叙述了一遍,语气平淡无波,只说自己当时心无杂念,本能闪避,最后那一掌落下时,只觉得周身一“静”,掌力便散了。至于“道韵”、“湮灭”等关窍,他并未提及,也并非有意隐瞒,而是他自身也处于一种“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状态。
三位长老听完,面面相觑,眉头紧锁。阿寂的叙述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简陋,完全无法解释那匪夷所思的结果。
严长老冷哼一声:“心无杂念?本能闪避?荒谬!定然是身怀秘术或异宝,还不从实招来!”一股筑基后期的灵压隐隐透出,试图震慑阿寂。
然而,那灵压在触及阿寂周身三尺时,再次如泥牛入海,消散于无形。阿寂依旧平静地站着,连眼神都未曾波动一下。
严长老脸色微变,眼中惊疑更甚。
木长老连忙打圆场:“严长老息怒。阿寂,非是我等不信你,只是此事太过惊世骇俗。你且放松,让我等探查一番你的体质根骨,如何?”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阿寂微微点头。
铁、严、木三位长老同时出手,三道精纯的神识小心翼翼探入阿寂体内,仔细探查他的经脉、丹田、识海……
结果,让他们再次震惊,甚至有些失望。
经脉纤细脆弱,近乎堵塞!丹田空空如也,无一丝灵力!识海混沌未开,魂力微弱!根骨更是差到了极点,是万中无一的“绝灵之体”!这种体质,按理说根本不可能踏上修行之路,连最基础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到!
可就是这样一个“修行废柴”,却做到了连天才都难以企及的事情!
“怪哉!怪哉!”木长老连连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铁长老沉默片刻,挥了挥手:“罢了,你且回去。今日之事,不得对外宣扬,一切等内院定夺。”
阿寂躬身一礼,平静离去。
他走后,静室内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此子……太过诡异。”严长老率先开口,语气凝重,“其体质确为绝灵之体无疑,但那份化解攻击的‘静’之意境,却高深莫测,绝非寻常。恐涉及某种我等无法理解的禁忌领域。”
木长老沉吟道:“是福是祸,尚未可知。或许,这是一种我等未曾见过的特殊天赋?若善加引导,未必不能成为书院一大助力。”
铁长老目光闪烁,最终道:“我已将此事密报内院。如何处置,由上峰定夺。在此之间,严密封锁消息,特别是对司徒家那边,需多加安抚约束。”
三位长老达成共识,心情却各不相同。阿寂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入了书院这潭深水,激起的涟漪,正悄然改变着许多东西。
……
与此同时,藏书楼顶层。
墨渊上尊凭窗而立,遥望着阿寂平静返回藏书楼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绝灵之体?呵呵……愚昧。”他轻轻摇头,“若真是绝灵之体,又如何能引动‘溯源道纹’?如何能吞噬混沌源气?如何能‘道触本源’,湮灭法术?”
“此子之体,非是‘绝灵’,而是……万法不侵,诸气归寂的‘太初道胎’!乃天地间最本源的‘静’之体现!寻常检测根骨之法,如何能测出其资质?简直是对牛弹琴!”
“外院那些老家伙,眼界终究是窄了。”墨渊上尊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不过也好,由他们层层上报,惊动内院那些老怪物,正好省了老夫一番口舌。想必此刻,那几个老家伙也该坐不住了吧?”
他目光仿佛穿透层层虚空,望向内院深处几座云雾缭绕的山峰。
“璞玉已现,风云将起。小子,就让这书院的风雨,来磨砺你这块无上道胎吧!老夫很期待,你这条‘静水’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
外院,司徒杰的住处。
伤势未愈的司徒杰,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眼中充满了怨毒与恐惧。床前,一位面容阴鸷、气息凌厉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正是司徒家在书院的外事长老,司徒雄。
“废物!连一个扫洒弟子都收拾不了,还让我司徒家颜面扫地!”司徒雄声音冰冷。
“三叔!那小子邪门得很!他绝对不是普通人!”司徒杰急声道。
“哼!不管他是什么来路,得罪了我司徒家,就要付出代价!”司徒雄眼中寒光一闪,“不过,此子如今已引起内院注意,暂时不宜明面动手。你放心,大比之后,自有办法让他‘意外’消失!”
一场针对阿寂的暗流,开始在暗中涌动。
而此刻的阿寂,已回到藏书楼,拿起抹布,继续擦拭着书架。对于外界的波澜暗涌,他仿佛毫无所觉,心神依旧沉浸在那份独有的“静”之中。
只是,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丹田深处,那枚吞噬了一缕混沌源气的“太初寂灭道种”,似乎因为今日的“动静”,微微亮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灰芒。
静极,或许真的要思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