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张林的声音沙哑,像是从坟墓里传出来的。
“我来了。”张凡站在祠堂门口,逆着光,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笼罩了整个祠堂。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张林惨笑道,“看我这个老头子,是怎么把祖宗的基业败光的?”
“笑话?”张凡摇了摇头:“你不配让我当笑话看。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属于你的东西?”张林自嘲地笑了笑,“这里还有什么属于你的?房子?地?都被查封了……张家,已经完了。”
“不,张家没完。”
张凡走进祠堂,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牌位。
“只要我在,张家就在。”
张林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张凡。
“我想跟你做个交易。”张凡淡淡道。
“交易?”张林苦涩地说道,“我现在还有什么筹码跟你交易?”
“你的认可。”张凡指了指那些牌位:“我要你,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当着所有还在观望的旁系族人的面,亲口承认,当年的驱逐令是错误的。承认我是张家唯一的、合法的继承人。”
“作为交换,我会买下这栋老宅,保留宗祠,让你在这里终老,死后可以入土为安。”
张林愣住了。
他死死盯着张凡,想看穿这个年轻人的内心。
保留宗祠?让他入土为安?
这对于一个极其看重传统和身后名的老人来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你……为什么?”张林不解,“你明明恨我们入骨。”
“恨?”张凡轻笑一声,走到供桌前,拿起三炷香,点燃。
“恨也是一种感情。而我对你们,早已没有了恨,只有蔑视。”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我自己。”张凡将香插在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我要告诉全天下,我张凡,不是被赶出家门的弃子,而是堂堂正正回来拿回一切的嫡长子。”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张家的兴衰,只在我一念之间。”
张林沉默了许久。
两行浊泪,从他干枯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他终于明白了。
张凡不仅要在肉体上摧毁他们,更要在精神上、在法理上,彻底征服整个张家。他要的不仅仅是复仇,而是绝对的统治。
噗通。
张林颤抖着双腿,缓缓地调转方向,对着张凡,重重地跪了下去。
这个一生骄傲、从未向任何人低头的老人,在这一刻,彻底折断了他的脊梁。
“罪人张林……”
张林的声音颤抖而凄凉,回荡在空旷的祠堂里。
“向家主……请罪。”
“当年……是我老眼昏花,听信谗言,驱逐贤良……我有罪……我对不起列祖列宗……”
一边说着,他一边重重地磕头。
咚!
咚!
咚!
每一个响头,都像是敲响了旧时代的丧钟。
躲在门外偷看的几个旁系亲戚,看到这一幕,全都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连老太爷都跪了,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张凡站在那里,坦然受了这一拜。
他看着跪在脚下瑟瑟发抖的张林,看着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牌位,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波澜。
复仇的快感?
或许有过一瞬间。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空虚。
他缓缓伸出手,却没有去扶张林,而是虚按了一下他的头顶。
“起来吧。”
张凡的声音淡漠而威严。
“从今天起,你就在这祠堂里,好好忏悔吧。”
说完,张凡转身向外走去。
张林趴在地上,看着张凡离去的背影,忍不住伸出手,悲戚地喊了一声:“凡儿……以后,张家……就交给你了……”
张凡脚步微顿。
他没有回头,只是留给了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以及整个旧张家,最后一句话:
“以后,世上再无那个张家。”
“因为——”
“我,就是张家。”
……
当张凡走出大门时,阳光正好刺破云层,洒在他身上。
门外,武凰霄早已恭候多时。
“主人,一切都结束了吗?”
张凡抬头望向天空,深吸了一口自由而凛冽的空气。
“不。”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才刚刚开始。”
深秋的帝都,天高云淡。
张家大宅门前的封条已经被悄然撕去。取而代之的,是两排神情肃穆、气息深沉的黑衣守卫。他们不是普通的安保,而是隶属于“衔尾蛇”组织的外围精锐。
那块曾象征着张家百年荣光的“积善之家”牌匾,被摘了下来,劈成了柴火。新的牌匾尚未挂上,因为张凡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文字配得上他现在的身份。
一辆黑色的定制版劳斯莱斯幻影,像一头沉默的巨兽,缓缓驶入大门,停在主宅的台阶前。
车门打开,张凡迈步而出。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是剪裁考究的休闲西装。
相比于之前的杀伐果断,此刻的他多了一份慵懒与从容。大仇得报,心结已解,他身上的戾气收敛入骨,反而更显得深不可测。
“主人,欢迎回家。”
早已等候多时的武凰霄微微躬身,声音清冷而恭敬。
张凡抬头,目光扫过这座熟悉的宅院。
曾经,这里是他童年的噩梦,是他被视为蝼蚁、被随意践踏的地方。而现在,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臣服在他的脚下。
“清扫干净了吗?”张凡淡淡问道。
“回主人,已经全部清理完毕。”武凰霄汇报道,“所有与张正林、张宏远等人有直接利益捆绑的仆人、管家、司机,共计一百二十三人,全部遣散。核心区域已经换上了我们的人。”
“至于……”武凰霄顿了顿,“四小姐张雨婷,正跪在客厅里,等候您的发落。”
张凡眉头微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那个胆小的丫头么?走,去看看。”
……
宽敞奢华的主厅内,暖气开得很足,但张雨婷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跪在厚重的波斯地毯上,双手死死抓着衣角,指节发白。自从父母和哥哥们被抓走后,她就像一只受惊的鹌鹑,整日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以泪洗面,连吃饭都不敢发出声音。
她害怕。
她怕那个曾经被她叫做“大哥”,如今却如神魔般恐怖的男人,会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她。
毕竟,她也流着张家的血。
沉稳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尖上。
张雨婷身体一颤,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贴到了地毯上。
一双蹭亮的手工皮鞋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抬起头来。”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雨婷颤抖着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坐在主位沙发上的张凡。他正漫不经心地脱下手套,神情淡漠,看不出喜怒。
“大……大哥……”张雨婷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哭腔。
张凡靠在沙发上,审视着这个妹妹。
在那个冷酷的家里,张雨婷是唯一一个没有对他恶语相向的人。虽然她也没有帮过他,甚至因为懦弱而选择了旁观,但在豪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作恶”本身,就已经是一种难得的品质。
更何况,她是那两颗“残次丹药”的第一个实验体。
“怕我?”张凡问道。
“怕……”张雨婷老实地点头,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我怕你把我也抓进去……呜呜呜……大哥,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没有害过你……”
“我知道。”
张凡接过武凰霄递来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如果你像张子豪他们一样动过歪心思,你现在就不会跪在这里,而是在郊外的乱葬岗了。”
听到这话,张雨婷吓得浑身一哆嗦,但心里却莫名松了一口气。
大哥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杀她了?
“起来吧。”张凡放下茶杯。
张雨婷腿都软了,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站起来,垂手站在一旁,像个犯错的小学生。
“既然你是张家唯一留下的‘清白人’,我也不会赶尽杀绝。”
张凡淡淡道,“从今天起,你依旧是张家的四小姐。西厢房那边的院子归你,每个月的生活费照旧。你可以继续去上学,去逛街,去过你的大小姐生活。”
张雨婷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张凡。
她以为自己最好的结局就是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没想到……大哥竟然还让她当大小姐?
“谢……谢谢大哥!谢谢大哥!”张雨婷激动得又要跪下。
“别急着谢。”
张凡的眼神骤然转冷,声音如冰棱般刺骨,“我有条件。”
“您说!只要不杀我,一百个条件我都答应!”
“第一,在这个家里,你要学会当一个哑巴,当一个瞎子。”
张凡盯着她的眼睛,“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懂吗?”
“懂!我懂!”张雨婷拼命点头。
“第二,管好你的嘴。”张凡继续道,“如果让我听到你在外面利用我的名号招摇撞骗,或者跟那些旁系亲戚哭诉你的委屈……”
“我不敢!绝对不敢!”张雨婷吓得脸都白了,“我就说是大哥养着我,大哥对我最好!”
张凡收回目光,眼中的冷意散去,恢复了那种慵懒的姿态。
“行了,下去吧。以后没有我的传唤,不要随便到主宅来。”
“是!我这就滚!”
张雨婷如蒙大赦,擦着眼泪,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走出主厅的那一刻,她看着外面的阳光,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虽然以后要活得小心翼翼,像只被圈养的金丝雀,但至少……她还活着,而且还活在云端。
这对于现在的张家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处理完这个唯一的“幸存者”,张凡觉得耳根清净了不少。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后花园。
那里,曾经荒废的草坪正在被重新修整,枯萎的老树被连根拔起,换成了名贵的红枫。工人们小心翼翼地搬运着太湖石,按照张凡的喜好重新布局。
旧的痕迹正在被一点点抹去,新的秩序正在建立。
“主人。”
武凰霄的声音再次响起,“叶倾寰到了。”
张凡转过身,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让她进来。张家的商业版图,该换换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