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三刻。
金銮殿内,气氛肃杀。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个个垂首肃立。
赵越倒台的余波还未散去,那个在朝堂上呼风唤雨数十年的丞相,昨日还高高在上,今日却身首异处,九族尽灭。
这种从云端跌落地狱的速度,让所有人都心头发寒。
更让他们忌惮的,是那个将赵越一击致命的镇北王府。
镇北王陆震、大公子陆从寒、二公子陆云舟,觐见!
太监尖细的唱名声响起。
殿门打开。
三道身影踏入大殿。
为首的陆震一身玄色蟒袍,腰悬玉带,步履沉稳,虎目生威。
他身后,陆从寒一袭黑色劲装,腰悬长剑,眼神冷冽如刀,浑身煞气逼人。
陆云舟则是一身月白长衫,手持折扇,温润如玉,笑意不达眼底。
三人齐齐单膝跪地。
臣陆震,参见陛下。
臣陆从寒,参见陛下。
臣陆云舟,参见陛下。
龙椅上,大雍皇帝李晟端坐,目光扫过三人。
他看着陆震那张刚毅的脸,看着陆从寒笔直的双腿,看着陆云舟红润的脸色。
心中那股不安,如同毒蛇般在心头盘踞。
但他脸上却堆满了笑容。
平身。李晟的声音温和得不像话,镇北王一家忠勇,为国除奸,实乃社稷之福!
朕心甚慰啊。
陆震起身,拱手道:臣不敢居功,一切皆是陛下圣明。
李晟摆摆手,笑得更灿烂了。
镇北王过谦了。若非你府上小郡主机缘巧合寻得铁证,赵越那国贼还不知要祸害大雍多久!
此等功绩,朕岂能不赏?
他话音一转,声音拔高。
传旨!
一旁的太监立刻展开圣旨。
镇北王府揭露赵越通敌叛国,功在社稷。
特赏黄金万两,良田千顷,绸缎百匹!
另赐镇北王府忠勇世家匾额一块,悬于府门,昭告天下!
话音落下,满朝文武齐声道:陛下圣明!
陆震叩首谢恩,面上恭敬,心中却冷笑。
黄金万两?良田千顷?
这点东西,还不如他从赵越宝库里搬出来的零头。
但他知道,这是皇帝在做戏给天下人看。
臣,谢主隆恩。
李晟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目光落在陆从寒身上。
大公子陆从寒,昔日少年英才,统领神机营,威震边关。
只因奸臣构陷,致使身负重伤,朕心痛惜!
如今大公子伤愈,正是为国效力之时!
李晟站起身,声音铿锵有力。
朕今日下旨:陆从寒官复原职,重掌神机营!
另,特旨提督京畿防务,总领京城十二卫!
轰——!
满朝文武如遭雷击。
神机营,那是大雍最精锐的三千铁骑,直属皇帝,是镇压京城的最强武力。
京城十二卫,那是拱卫京师的十二支常备军,总计五万人马!
这两样加在一起,等于将整个京城的兵权,交到了陆从寒手中!
这哪里是官复原职?
这是权力暴涨!
陆从寒面无表情地叩首。
臣,领旨。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渣子。
李晟却笑得更开心了。
他转头看向陆云舟。
二公子陆云舟,年仅十六,便有经天纬地之才。
赵越之事,若非你洞察秋毫,献策献计,恐难如此顺利。
朕思来想去,觉得你这样的人才,不该埋没。
李晟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破格擢升陆云舟为中书舍人,入主中书省,参与机要!
又是一声惊雷!
中书舍人,那是天子近臣,负责起草诏书,参与机密决策。
一个毫无科举功名的十六岁少年,一步登天,成为皇帝身边的笔杆子!
这是要捧杀啊!
陆云舟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但面上依旧温润如玉。
臣,谢主隆恩。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心中各怀鬼胎。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忌惮,有人冷笑。
但更多的,是恐惧。
镇北王府,这是要权倾朝野了!
就在所有人以为陆家将一手遮天之时。
陆震却突然上前一步。
陛下。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臣有本奏。
李晟眉头一挑:镇北王请讲。
陆震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臣自十八从军,戎马半生,为国征战三十载。
如今年近五旬,身体亏空,旧伤频发。
前些日子中毒昏迷,虽已苏醒,但元气大伤,自觉不堪军旅劳顿。
他顿了顿,声音中带上了一丝疲惫。
臣恳请陛下,允臣解甲归田,辞去所有军职。
只保留镇北王虚衔,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轰——!!
这一次,满朝文武彻底炸了。
解甲归田?
镇北王要交出兵权?!
李晟眼中喜色一闪而逝,但很快又变成了和。
镇北王何出此言?!
他快步走下龙椅,一把扶起陆震,语气急切。
你正值壮年,如何能言退?
边关将士还需你统领,大雍江山还需你守护!
朕不准!
陆震苦笑着摇头。
陛下,臣自知身体,实在撑不住了。
与其在军中拖累袍泽,不如早日让贤,让年轻人上。
臣两个儿子,已然成材,足以为陛下分忧。
臣……只想回家陪陪妻儿,看着小女长大。
说到这里,他眼中竟真的泛起了一丝泪光。
李晟看着陆震那张写满疲惫的脸,心中狂喜几乎要溢出来。
他强忍着笑意,再三。
镇北王……唉,朕实在舍不得啊。
但既然你身体确实不堪重负,朕也不能强留。
李晟叹了口气,转身对太监道。
传旨,准镇北王陆震解甲归田,辞去所有军职。
保留镇北王爵位,世袭罔替。
另赏黄金千两,上等良田五百顷,绸缎五十匹,以慰其功。
钦此!
陆震叩首。
臣,谢主隆恩。
他起身时,眼中闪过一丝释然。
终于,可以回家陪闺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