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将士们三三两两地走进饭馆,林若念站在门口,心里满是窘迫。
她一个小厮,既不敢凑近那些粗豪的士兵,又不敢僭越身份靠近瑞王,独自吃饭未免太过扎眼,可若是不吃,漫长的路途怕是难以支撑。
正踌躇间,林若念目光扫过人群,忽见一个身着灰布长衫的年轻男子背着药箱独自从人群中穿过,步履从容,衣袂随风轻扬,正独自往饭馆里走,步履从容。
林若念心头一动,不及细想便快步上前,在他身后轻声唤道:“这位兄台,请留步!”
军医闻声回首,看到是面生的李岑,愣了愣,随即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客气地问道:“这位兄弟,有事吗?”
“在下李岑,也是随军去边境的。” 林若念连忙拱手做自我介绍,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热忱,少了几分拘谨,“我看兄台也是独自一人,不知…… 不知我能不能跟你坐一桌?我初来乍到,不太认识其他人,怕会打扰。”
黄易闻言,眼中掠过一丝了然。
他常年独来独往,最懂这种局促,当即爽快点头:“当然可以。我叫黄易,多个伴说说话再好不过。”
他说着,还热情地拍了拍林若念的肩膀,力道适中,没有让人不适。
林若念松了口气,连忙道谢:“多谢黄兄。”
两人走进饭馆,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
店小二很快过来上菜,一盘红烧肉、两碗糙米饭、一碟青菜,简单却热气腾腾。
林若念早就饿坏了,却还是强忍着,等黄易动了筷子,才拿起筷子小口吃起来。
“李岑兄,你也是懂医术的?” 黄易一边扒着米饭,一边好奇地问道,年轻人的语气里满是探究。
林若念点点头,含糊地说:“略懂一些,跟着家里长辈学过几年,算不上专业,这次也是想跟着黄兄多学学边境的实用医术。”
她悄悄观察着黄易的神色,见他没起疑,又状似随意地问道,“对了黄兄,咱们这次急急忙忙往边境赶,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我看王爷一路上都没歇过,好像特别着急。”
黄易愣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说:“这事按理说不该跟你说太细,但你也是要去军医营的,知道些也无妨。咱们是要去南约国边境谈判,关于之前两国边境的粮草补给和驻军范围,这事关重大,王爷怕耽误了时间,才一路赶得这么紧。”
林若念心里了然,又想起远在边境军营的哥哥林若风,忍不住问道:“那…… 边境军营里现在是不是还挺忙的?我家公子也在边境当兵,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
话刚说完,她就看到瑞王从雅间里出来,正朝着这边看,脸色阴沉得像要吃人,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审视。
林若念心里一慌,连忙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低下头假装吃饭。
黄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瑞王,连忙闭了嘴,小声说:“王爷好像心情不太好,咱们还是别聊这些了,免得惹他不高兴。”
林若念连忙点头,心里却暗自盘算:幸好没再多问,瑞王那眼神,简直要把她看穿了。
不过既然快到边境了,等进了军医营,再慢慢打听哥哥的消息也不迟,现在还是别惹瑞王生气为好。
两人转而聊起了草药,黄易虽年轻,却在边境待了两年,对常见的止血草、消炎草如数家珍,还兴致勃勃地给林若念讲怎么在野外辨别草药,林若念听得认真,偶尔还能提出一两个关于草药搭配的小疑问,让黄易对她多了几分好感,觉得这兄弟不仅踏实,还挺有学医的天赋。
而不远处的瑞王,看着李岑和黄易聊得热火朝天,时不时还相视一笑,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
“哼,才认识多久就兄友弟恭了,这李岑真是会装,对着谁都能笑得这么开心,一看就是个攀附权贵的主!” 他心里暗骂,却也没上前阻止。
毕竟黄易是军医,李岑跟他搞好关系,说不定还能在军医营多帮点忙,省得给他添麻烦。
林若念完全没察觉到瑞王的敌意,她一边和黄易聊天,一边在心里感慨:真是阴差阳错!之前在家里,她不知求了祖父多少次,又软磨硬泡让父亲松口,想让家里同意她来边境找哥哥,可长辈们总说边境危险,死活不答应。
没想到现在竟以李岑的身份,跟着瑞王来了,虽然过程波折,还受了伤,却也算是达成了一半的心愿。
有了黄易这个同龄伙伴,路上的时间也变得不那么难熬。
黄易还教林若念辨认路边的野生止血草,告诉她哪种草捣碎了能快速止外伤出血,哪种草煮水喝能缓解行军疲劳。
林若念听得认真,偶尔还会分享自己知道的、用于调理身体的草药知识,让黄易连连称赞 “李岑兄懂的真不少”。
夕阳西下时,队伍抵达了边境附近的一处驿站。
瑞王翻身下马,没多看李岑一眼,只对封玉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径直走进驿站。
封玉很快找到林若念,语气平淡地说:“李小哥,王爷让我给你安排了一间单独的房间,在驿站后院,你跟我来。”
林若念愣了一下,她还以为会和士兵们住大通铺,没想到瑞王竟会给她安排单独房间。
她不知道的是,瑞王此刻心里正打着小算盘:这李岑毕竟是若念身边的人,若是让他住得太差劲,回头他回了丞相府,在林若念面前告状,说自己亏待了他,林若念定会不高兴。
与其日后麻烦,不如现在稍微优待些,省得落下话柄。
跟着封玉来到后院的房间,林若念连忙道谢:“多谢封侍卫。”
封玉只是点了点头,没多说话,转身就离开了。
房间不大,却干净整洁,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个小小的铜盆,正好方便她处理伤口。
用过晚饭,林若念叫店小二打了一盆热水,又闩紧房门,才松了口气。
她端着铜盆走到桌边,小心翼翼地解开粗布短打 ,白天上下马时她格外小心,伤口没有二次受伤,只是一天没护理,有些地方的布条已经沾了汗,贴在皮肤上有些发痒。
她拿起帕子,蘸着温水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皮肤,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生怕扯到伤口。
擦干净后,她从包裹里取出棋竹和琴兰准备的伤药,这药是娘亲教她特制的,止血消炎效果极好,还是棋竹临走前偷偷塞给她的。
她对着桌上模糊的铜镜,一点一点将药粉撒在后背的伤口上,药粉碰到破皮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她咬着牙忍了忍,又拿出新的布条,仔细缠在后背伤口处,再将胸前的裹布条也换成干净的。
收拾完伤口,她又将换下的脏布条和贴身衣物洗干净,晾在窗边的绳子上。
现在天气热,一夜就能晾干。
做完这一切,林若念才觉得浑身放松下来,她走到床边,和衣躺了上去。
她不敢脱衣服,怕万一有人突然敲门,或是发生什么意外,暴露自己的女儿身。
躺在床上,林若念望着天花板,心里暗自庆幸:今日瑞王没找她麻烦,还得了个单独房间,算是安稳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