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林楚柔叹了口气,用气声悄声道:“大姐姐身边的婆子来报,大姐夫那个表妹姨娘昨晚上诊出有身子了!都两个多月了,偏偏要赶在启哥儿满月的时候闹出来,这是挑着时间给大姐姐添堵。”
“说大姐姐都被气吐血了。”
吐血?林楚悦瞳孔缩了缩,这么严重?!
她印象中的大姐林楚仪一直是明艳四射,端庄大方的嫡长女气派,很难想象她被妾室气吐血的样子,不敢深想这得是多大的委屈?
林楚悦最近一次见林楚仪还是她去年刚有孕时,那会儿她有点儿产前抑郁,虽然当时也有个柳姨娘作妖,但至少未对心志造成影响。
慧郡王府看着光鲜亮丽,谁能想到郡王妃会屡次三番插手儿子后宅,大有不搅和得儿子夫妻离心誓不罢休之态。
怪不得都说嫁人不能光看男人好不好,还得看看他的父母脾气秉性如何。
特别是古代,后宅就是是女人没有硝烟的战场,一朝不慎性命不保,想到此,林楚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时郭氏已对管事婆子交代完毕,看着三个穿着打扮并无不妥的儿女,淡声道:“走吧!今日是启哥儿好日子,我们娘家人迟了不美。”
一行人刚走出正院,便见郑雨莲手中捧着个不大不小,包装十分用心的礼盒,怯生生从廊下走过来。
她穿着簇新的水绿色衣裙,衬着巴掌大的小脸莹白如玉,一双杏眼水光潋滟。
见众人出来,她立刻走快了几步,对郭氏福身行礼,声音宛如黄莺出谷,怯怯地又带着忐忑期盼道:“给夫人请安,给大哥哥、三姐姐、四姐姐请安。”
她没有叫大伯母,因为知道大伯林敬一直拒绝承认和自己父亲是兄弟,她不能讨人嫌主动襻上去,这样只会反复让大伯想起祖母曾经做过的事。
“雨莲听说今日是大姐姐嫡子满月,心中也为大姐姐高兴。”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讨好,“雨莲承蒙府中照顾,无以为报,唯有亲手绣了这个小小的百家被面,聊表心意。不知……”
咬了咬唇,似是下定决心,“不知能否随夫人一起前去,当面给大姐姐道贺?雨莲一定紧守规矩,绝不逾越,绝不添乱……”
话落,一时间无人答话。
“呵。”林楚柔冷笑一声,让这诡异的安静氛围更显尴尬。
郭氏本就因早上报上的郡王府之事心情沉郁,一直强压着怒意,见她此举,眉头下意识拧紧,脸上浮现不悦之色。
“母亲,那个,郑……”林瑾瑜想着今日是喜庆的日子,郑雨莲又是好心好意,想打个圆场让此事揭过去。
郭氏抬手制止儿子想说的话,锐利的目光在郑雨莲那张过分美貌的脸上停留一瞬,余光扫过一旁安静站立的林楚悦,眼底晦暗难明。
她咽下临到嘴边的斥责,脸上扯出一丝笑容,眼神复杂,声音不轻不重道:“你既有这份心,便跟着吧。”
郑雨莲惊喜起身,似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郭氏见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头不悦,忍耐着道:“郡王府非比寻常,记住谨言慎行,莫要失了我林家体面!”
“是!多谢夫人!”郑雨莲忙应下,生怕迟了一步就不带她了,“雨莲谨记夫人教诲!”
这一步棋,她赌成了!
郑雨莲压下心底的得意,小心翼翼走到林楚悦身后,大气不敢喘一声。
“嗤——”林楚柔最看不得她这副故作乖巧的模样。
林楚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疑窦丛生。
丞相老爹一直把方老太太的事捂得严严实实的,虽然也没捂住,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他是不会允许把郑雨莲姐弟暴露在人前的,郑雨莲那个弟弟郑维昌都被他弄到洛都外某个不知名的偏僻书院去了。
郭氏一直以丞相老爹马首是瞻,今日怎么会答应郑雨莲同去呢?
她能不知道慧郡王府走一趟,郑雨莲就在各家夫人面前过了明路了?这和郑雨莲私下里攀上江思思这种世家小姐性质完全不同。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楚悦把郭氏的异样藏在心里,对今日的满月宴打起了十二万分谨慎。
林府马车抵达时,慧郡王府门前已是车水马龙,宾客盈门。
郡王府第三代继承人,嫡长孙的满月宴排场极大,院内张灯结彩,迎宾唱名声此起彼伏。
郭氏端起丞相夫人的架子,摆出郡王世子丈母娘的姿态,缓缓走下马车。
许多认识她或有意攀附的各府夫人们,纷纷上前道贺:
“恭喜林夫人,得此佳外孙。”
“郡王府嫡长孙出世,林大小姐真是好福气!”
……
郭氏自是满面笑意一一还礼。
林楚悦悄悄抬眼看向前方正与某位夫人寒暄的郭氏,见她姿态雍容,眼角眉梢俱是做外祖母的喜气,仿佛早上那些糟心消息从未传入她耳中,心中佩服极了。
天大的事压在身上,面上也能分毫不显,将一切情绪死死摁在心底。不得不感慨,果然是自小被精心培育的世家贵女,这份定力实在令人折服。
郭氏又应对完几位夫人后,便立刻对身旁引路婆子道:“有劳嬷嬷,先带我们去看看世子妃和孩子。”
从早上得到林楚仪吐血的消息后,她这心就一直提着放不下来。
林瑾瑜为男客,自是与她们分开而行,郭氏对儿子微微颔首示意他不要担心。
林瑾瑜迈着忧心忡忡地步子跟着小厮去男宾席。
林楚悦这是第二次来慧郡王府,走的还是上次的路线。
没了需要寒暄的,郭氏脸色沉下来,带路的婆子大概也知道自家府里的腌臜事,大气也不敢出。
一行人沉默地穿过抄手游廊,来到林楚仪所居住的千华院。
院中秋菊开得正好,丫鬟仆妇见着她们,纷纷福身行礼。
巧的是,林楚仪坐月子的地方还是上次那个暖阁,秋季渐冷,暖阁对产妇和婴孩更适宜。
掀开暖阁棉帘,一股混合着药味和浓郁熏香的热气扑面而来。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角落里的鎏金兽耳炉里燃着银丝炭,虽然暖意融融,却也闷得人脑子发胀。
里面人不多,全无新生之喜该有的欢声笑语。
大姐林楚仪半躺在床上,身边守着两个林府带去的贴身大丫鬟,床尾站着两位穿着打扮极为体面的婆子,床侧的圆鼓凳上坐着个十七八岁的圆脸姑娘,正凑到礼楚仪耳边小声说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