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圣殿骑士解开了我的束带,像拖死狗一样,把我从手术台上拖了下来,然后架着我,走向隔壁的房间。
我的四肢依旧绵软无力,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胃里,那瓶显影剂正在翻江倒海,火烧火燎的灼痛感,让我浑身都在冒冷汗。
但我的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冷静。
最后的考验来了。
我藏在身体里的那张底牌,即将暴露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隔壁的房间更小,里面只有一台巨大的立式x光机。
我被他们粗暴地按在了冰冷的金属板上,身体被调整成一个适合扫描的姿势。
医生和刽子手走了进来,站在了操作台后面。
透过一层厚厚的铅化玻璃,我能看到,刽子手那只独眼,正死死地盯着我,里面充满了审视和警惕。
他还是不信我。
他要亲眼确认,我是一件“干净”的,可以任由他老板宰割的“艺术品”。
“开始吧。”刽子手对着对讲机,冷冷地下令。
医生点了点头,按下了仪器的启动按钮。
“嗡——”
机器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声。
我知道,x射线,已经开始穿透我的身体。
我的所有内脏,骨骼,都将以影像的形式,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屏幕上。
而我藏在胃里的那个小东西,也将在显影剂的映衬下,无所遁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
我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我的耳膜。
赌上一切的豪赌,终于到了开牌的时刻。
我赌的,是收藏家的自大。
我赌的,是刽子?的思维盲区。
我赌的,是他们对我身体的认知,还停留在普通的范畴。
在操作台后,医生正紧紧地盯着屏幕上逐渐生成的影像。
“食道通畅,没有异物……胃部轮廓清晰,粘膜完整……嗯?这是什么?”
医生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疑惑。
刽子手立刻凑了过去,独眼死死地锁定在屏幕的某个位置。
我看不见屏幕上的影像,但我能猜到,他们看到了什么。
在我的胃里,除了那些正在翻涌的显影剂,还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阴影。
那个阴影,大约只有小指甲盖那么大,呈不规则的椭圆形。
“这是……结石?”医生推了推眼镜,有些不确定地说道,“看位置和形态,像是胃结石。不过,这么小的胃结石,很少见。”
刽子手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小黑点,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放大,再放大!调整对比度!”他命令道。
医生立刻操作起来。
屏幕上的影像被不断放大,那个小黑点的轮廓,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它看起来,就像一颗普通的,没有经过打磨的石子。
表面粗糙,边缘不规则。
“成分分析呢?”刽子手追问道。
“从x射线的衰减程度来看,它的密度,和普通的钙质结石,非常接近。不像是金属,也不像是高分子聚合物。”医生一边看着数据,一边汇报道。
刽子手沉默了。
他盯着那个小黑点,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成败,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那不是什么胃结石。
那是我的最后一张底牌。
是一颗,由第九局最高科研部门,耗时数年,才研发出来的,特种陶瓷胶囊。
它的外壳,是用一种混合了人体骨粉和特殊陶瓷材料的复合物制成的。
这种材料,不仅对人体无害,可以在胃酸中长时间存在,更重要的是,它在x光下的密度和形态,和人体的结石,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我们第九局,用来在极端情况下,传递情报或者……微型装置的,最高机密。
而在这颗胶囊里面,包裹着的,正是我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一个微型的,高频信号发射器。
它的功率很小,信号范围也只有不到五十米。
但在特定的情况下,它能穿透常规的信号屏蔽,发出一个持续时间只有零点零一秒的,加密脉冲信号。
这个信号,只有一个作用。
那就是,激活暴龙他们携带的,c4炸药的备用引信。
这是b计划。
是我在得知地下管道信号屏蔽极强之后,临时想出的,唯一的,能和他们取得联系的办法。
我必须亲自来到皇宫的内部,来到这个核心区域,才有可能,将这个信号,传递到身处地下的暴龙他们那里。
而这个信号发射器,就是藏在我胃里的那颗“结石”。
“继续扫描。十二指肠,小肠,大肠……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刽子手最终还是没有完全打消疑虑,他冷冷地命令道。
扫描还在继续。
我的整个消化道,都被来来回回地扫了好几遍。
除了那颗“胃结石”,再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报告,扫描完毕。除了那颗疑似胃结石的物体,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医生最终汇报道。
刽子手看着我,眼神变幻不定。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要不要,把这个人切开,把那颗“结石”取出来,看个究竟?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否定了。
老板要的是一个完整的,活的“作品”。
如果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胃结石”,就破坏了这件完美的“材料”,老板绝对会扒了他的皮。
更何况,所有的仪器和数据都显示,那只是一颗普通的结石。
为了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可能,去冒这么大的风险,不值得。
“看来,是我们多虑了。”刽子手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他最终,还是被自己的谨慎,和对仪器的迷信,给骗了。
他选择了相信科学,而不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把他带回去。”刽子手挥了挥手,“清理干净,别让他带着一身的显影剂,去见老板。”
“是。”医生应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所谓的“清理干净”,自然不会是那么温柔的过程。
我被重新拖回了那间手术室。
一根粗大的管子,被粗暴地从我的鼻腔,插入了我的胃里。
洗胃。
剧烈的恶心和痛苦,让我几乎要昏厥过去。
但我死死地咬着牙,挺了过来。
因为我知道,我赢了。
我成功地,将这颗“定时炸弹”,带进了霍夫堡皇宫的心脏。
……
半个小时后。
我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囚服,重新带回了二楼的那个贵宾包厢。
我的身体依旧虚弱,但精神,却高度亢奋。
收藏家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擦拭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术刀。
看到我进来,他抬起头。
“检查完了?”
“是的,老板。”刽子手恭敬地回答,“他很‘干净’。”
“很好。”收藏家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
他仔细地端详着我,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属于他的藏品。
“你看,这样不就很好吗?”他轻声说道,“放弃无谓的抵抗,接受你的命运。你将会在我的手中,获得永生。”
我没有说话,只是用冰冷的眼神,回敬着他。
“把《陨落的龙》,带上来。”收藏家松开手,对刽子手吩咐道,“我要让我们的叶先生,和他的兄弟,好好地,单独待一会儿。”
“在午夜的钟声敲响之前,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扰他们的‘重逢’。”
“是,老板。”
很快,陈默的遗体,被两个圣殿骑士,抬进了这个包厢。
然后,收藏家,刽子手,以及那两个圣殿骑士,都退了出去。
厚重的包厢门,被缓缓关上,然后,从外面,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巨大的包厢里,只剩下我,和陈默的“遗体”。
以及,隐藏在暗处,不知道多少个的,监视探头。
我踉跄着,一步一步地,走到陈默面前。
我伸出手,颤抖着,抚摸着他冰冷的,被缝合过的脸颊。
“兄弟……”
我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来……带你回家了。”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我知道,收藏家正在某个地方,通过监视器,欣赏着我这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他以为,他给了我一个和兄弟“告别”的机会。
他以为,这是对我的一种恩赐,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他不知道。
这,恰恰是他犯下的,最致命的错误。
他给了我,和他最看重的“作品”,独处的机会。
他给了我,完成我计划最后一步的,绝佳的舞台。
我一边流着泪,一边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监视器的角度。
我的手,看似在抚摸陈默的脸,实际上,却在用一种极其隐晦的,只有我们第九局特工才懂的战术手语,在他的遗体上,快速地敲击着。
我在检查。
检查这具“作品”的内部,是否被收藏家,安装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比如,炸弹,或者,警报器。
很快,我有了答案。
没有。
收藏家太过自大。
他根本没想过,我会用这种方式,来利用他的“作品”。
在他看来,这具遗体,只是一个用来刺激我的,冰冷的道具。
确认了安全之后。
我的手,缓缓地,从陈默的脸上,滑到了他的胸口。
那里,有一道巨大的,被缝合起来的伤口。
我的手指,在伤口的缝合线上,轻轻地,摸索着。
然后,我找到了那个点。
一个,缝合线打结的,最薄弱的点。
我的指甲,悄无声息地,刺了进去。
然后,轻轻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