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指挥中心里,钟表匠看着我,脸上带着一丝忧虑。
“用一个已知的,但我们暂时无法拔除的泄密渠道,去传递一份半真半假的行动计划。这太冒险了。一旦收藏家没有完全相信,或者他从别的渠道获得了我们真正的意图,那去维??纳的三十个兄弟,就真的成了孤军深入的死士。”
我正在查看李婉儿那边传来的第一批资料,闻言头也没抬。
“就是要冒险。”我平静地说道,“收藏家是个极度自负的人。他放出视频,公开拍卖陈默的遗体,就是在向我炫耀他的掌控力。他认为他已经看透了我,认为我是一个和他一样冷血,但比他更冲动、更年轻的疯子。”
“所以,我必须演好这个角色。一个被愤怒冲昏头脑,急于复仇,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和精锐手下去赌一把的新任‘龙王’。这个形象,完全符合他对我的预期。”
“我们给他的这份计划,细节必须真实。比如,我们的人员构成,我们的武器装备,我们潜入维也纳的路线,甚至我们预定的几个攻击点。这些都必须是真的,经得起他去查。”
“但核心目的,是假的。”我抬起头,看着钟表匠,“他会以为我们的目标,是在拍卖会上制造混乱,然后趁机抢走陈默的遗体,再刺杀他。他会把所有的防御力量,都布置在霍夫堡皇宫周围。”
“而我们真正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刺杀。”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拖延。是在维也??,拖住他最强的机动力量,为全球的‘审判’行动,争取时间。”
钟表匠沉默了。他明白了我的意图。
这是一场豪赌。我用自己和三十个兄弟的命,去赌收藏家的自负,去赌他会走进我为他量身定做的思维陷阱。
“你这是在走钢丝。”他叹了口气。
“战争,本就是在走钢丝。”我淡淡地回了一句。
“好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钟表匠不再劝我,他拿起通讯器,“技术组,准备执行‘迷雾’计划。将A-7号行动方案,通过‘夜莺’频道,发往柏林。重复三次,确保信号‘清晰可辨’。”
“收到。”
我知道,“夜莺”频道,就是那个被“衔尾蛇”渗透的渠道。这份精心准备的“诱饵”,很快就会摆在收藏家的桌面上。
做完这一切,我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李婉儿传来的资料上。
她的效率高得惊人。
短短一天时间,她就动用李家的力量,从世界各大拍卖行、保险公司、以及一些见不得光的艺术品黑市里,挖出了海量的数据。
屏幕上,是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一个个失窃的艺术品,像一颗颗星星,通过一条条金钱的流向,连接在一起。无数的空壳公司、离岸账户、慈善基金,构成了一片深邃而黑暗的宇宙。
而李婉儿的团队,就像是最高明的天文学家,正在从这片混乱的宇宙中,寻找那颗隐藏在最深处的主星——收藏家。
就在这时,一个加密通讯请求弹了出来。
是李婉儿。
我接通了通讯。
“小凡,你看我刚发给你的那份文件,编号‘LV-003’。”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
我立刻调出那份文件。
文件里,是一件艺术品的信息。
“《加利利海上的风暴》,伦勃朗唯一一幅海景画,1990年在波士顿伊莎贝拉嘉纳艺术博物馆被盗,至今下落不明。是艺术史上最大的悬案之一。”我念出了资料上的内容。
“没错,”李婉儿说道,“这幅画,在失窃后的三十多年里,从未在任何公开或私下场合出现过。但就在三个月前,有一个瑞士的信托基金,为这幅画,支付了一笔高达三千万美金的‘保管费’。”
“保管费?”我皱起了眉头,“画都丢了三十多年了,给谁付保管费?”
“这就是有趣的地方。”李婉儿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笑意,“这个信托基金的背后,是一家在巴拿马注册的空壳公司。而给这家公司提供法律服务的,是一家位于列支敦士登的律师事务所。”
列支敦士登?欧洲的“避税天堂”和“保密天堂”。
“我查了这家律师事务所,”李婉儿继续说道,“它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为上百个类似的信托基金和空壳公司,提供过法律服务。而这些基金和公司,都和一个名字有关——它们都曾经为一些失踪的顶级艺术品,支付过各种名目的‘费用’。”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这些费用,最后都流向了哪里?”我追问道。
“一个共同的账户。一个开设在梵蒂冈银行的,代号为‘圣杯’的账户。”
梵蒂冈银行!世界上最神秘,保密级别最高的银行!
“这个账户,不受任何国家金融机构的监管。想查它,比登天还难。”李婉儿的语气变得凝重。
“但我们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她话锋一转。
“什么突破口?”
“那个支付《加利利海上的风暴》保管费的瑞士信托基金,它的管理人,是一个叫克劳斯·迈耶的银行家。这个人,除了是银行家,还有一个身份——他是欧洲最大的地下艺术品交易商之一,外号‘教授’。他专门为一些顶级富豪,处理那些来路不明的‘收藏品’。”
“收藏家,是他的客户之一?”我立刻反应过来。
“很有可能。”李婉儿说道,“而且,这个克劳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有一个患有罕见血液病的女儿,每个月都需要进行一次价格极其昂贵的换血治疗。而能提供这种治疗的,全世界只有一家位于日内瓦的私人诊所。”
我明白了。
“你想从他女儿下手?”
“不,”李婉儿否定了我的想法,“我们不能对一个孩子动手。但是,我们可以跟他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就在半个小时前,我们的人已经联系上了克劳斯。我们告诉他,我们可以为他女儿,提供未来二十年所有的治疗费用,甚至可以安排她去美国接受最好的基因治疗,彻底治愈她的病。”
“条件呢?”
“他必须告诉我们,关于‘圣杯’账户的一切。以及,他所知道的,关于‘收藏家’的所有信息。”
“他会同意吗?”我问道。这种人,手上沾满了黑色的交易,不可能轻易相信别人。
“他会的。”李婉儿的语气很肯定,“因为我们还告诉他,如果他拒绝,他女儿下个月的治疗,可能就会因为‘药品短缺’而中断。而且,他这些年做的那些‘生意’的账本,也许会‘不小心’泄露给国际刑警组织。”
胡萝卜加大棒。典型的李家行事风格。
“他现在在哪里?”
“就在日内瓦。他正在考虑。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李婉儿说道。
挂断通讯,我看着窗外。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黑暗中,无数的交易正在进行。
有的人为了复仇,有的人为了金钱,有的人为了亲情。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慢慢收紧。
而我,即将踏上前往维也纳的旅程,去面对那张最危险,也最显眼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