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猛地睁开眼睛，身体的本能让我瞬间从休息状态切换到了战斗模式。
手腕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我的大脑已经飞速运转起来。
“你猜的没错！鱼儿……上钩了！”林澈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
我心里一沉，但更多的是一种预料之中的冷静。
“什么情况？说清楚。”我低声问道，同时翻身坐起，警惕地观察着山洞外面的风雪。
“就在五分钟前，婉儿在暗网上发布的悬赏，有了第一个正式回应！”林澈的语速很快，“对方声称，他知道‘衔尾蛇’在少女峰的一个秘密补给点，甚至……他还知道‘变色龙’这两天的活动规律！”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变色龙！
“可信度有多少？”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这种时候，越是急切，就越容易掉进陷阱。
“不好说。”林澈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对方非常谨慎，用的是最高级别的加密通讯，而且是单向联系。他给我们留了一个地址和时间，要求你一个人过去，不准带任何通讯设备，见面地点周围一百米内不能有其他人，否则交易取消。”
“地址在哪？”
“格林德瓦小镇中心广场的钟楼下面，时间是明天中午十二点整。”
我脑中迅速勾勒出小镇的地图。中心广场，钟楼……那是一个人流量极大的地方，周围全是店铺和游客，视野开阔，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提供狙击和有效埋伏的地点。
但反过来说，这种地方也最难控制。一旦发生交火，很容易造成大量平民伤亡，并且会立刻引来瑞士军方的全面封锁。
对方选择这个地点，要么是极度自信，要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提了什么要求？”我继续问。
“他要一百万美金的加密货币，作为见面礼。他说，只要钱到账，你人到了，他就会告诉你他知道的一切。至于关于变色龙和龙王……情报，他说要看你的诚意，也就是，看你愿意出多少钱。”林澈说道。
“这是个陷阱。”我毫不犹豫地得出了结论。
“我也这么认为。”林澈的声音里透着凝重，“对方的条件太苛刻，也太完美了，完美得就像一个专门为你设计的剧本。他知道你急于找到变色龙，所以用这个做诱饵。他知道我们人手不足，所以要求你单刀赴会。他知道我们忌惮平民伤亡，所以把地点选在镇中心。”
“这个所谓的情报贩子，百分之九十九，是‘衔尾蛇’的人。他们想利用这个机会，把你从藏身之处引出来，然后一举擒获。”
我沉默了。
林澈分析的，和我想到的一模一样。
这几乎是一个阳谋。
他们清清楚楚地把陷阱摆在我面前，赌的就是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
师傅和变色龙一起失踪，生死不明。我们被困在这座山上，像笼子里的野兽。炸毁缆车虽然暂时搅乱了局面，但治标不治本。等瑞士军方反应过来，重新建立起封锁线，我们的处境只会更糟。
我必须动起来，必须找到突破口。
而这个陷阱，恰恰就是唯一的“机会”。
“小凡，你别冲动。”林澈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想法，急忙劝道，“这太危险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钟表匠’那边，也许很快就会有新消息。”
“等不了了。”我摇了摇头，看着洞外呼啸的风雪，声音冰冷，“我就是那个诱饵。现在鱼既然咬钩了，我就没有理由把钩子收回来。”
“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了他，“林澈，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劝我放弃，而是帮我分析，怎么才能从这个陷阱里，咬下一块肉来。”
耳机那头，林澈沉默了良久。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纠结的表情。作为兄弟，他不想让我去冒险。但作为第九局的指挥官，他知道我的决定是目前唯一的破局之法。
最终，他沉声说道：“好。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就陪你疯一次。”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犹豫，只剩下决绝。
“明天中午十二点，中心广场钟楼……这个地方，对我们非常不利。你一个人过去，一旦被围，我的人很难在不伤及平民的情况下对你进行有效支援。”
“我知道。”我说道，“所以，我需要你做几件事。”
“你说。”
“第一，提前一天，也就是今天晚上，你派人伪装成游客，渗透到中心广场周围所有的制高点。咖啡馆、酒店、甚至是居民楼的阳台。我需要你在我进入广场的那一刻，就能掌控整个区域的视野。”
“第二，让婉儿准备好一百万美金的加密货币。明天上午十一点五十分，准时打到对方指定的账户。我要让他们相信，我上钩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明天行动的时候，你和你的小队，不要进行任何主动攻击。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观察。观察所有出现在广场上的可疑人员，记录他们的位置、特征、行动路线。除非我下达命令，或者我确认死亡，否则，绝对不准开火。”
“什么？！”林澈的声音瞬间拔高，“不开火？那你一个人怎么应付？他们肯定布下了天罗地网！”
“我不需要你们开火。”我冷静地说道，“我要的，是你们的眼睛。我要你帮我把所有藏在暗处的敌人，都找出来。他们以为自己是猎人，以为我是猎物。那我就将计就计，看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我要在他们动手之前，就把他们的埋伏点，全都摸清楚。这样，我才有机会反击。”
这很疯狂。
这等于我把自己完完全全地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之下，用自己的命，去赌他们的耐心和我的观察力。
但这是唯一的方法。
林澈再次沉默了。
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更长。
“小凡……你确定要这么做？”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确定。”
“好。”林澈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我会按你说的做。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想办法脱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放心。”我扯了扯嘴角，“我还没蠢到去送死。我比任何人都想活着，因为还有很多账，等着我去算。”
结束了通话，我靠在冰冷的岩壁上，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模拟明天中午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情况。
敌人会有多少人？他们会埋伏在哪些位置？狙击手会在哪里？突击小队会从哪个方向冲出来？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活捉我，那么他们会使用什么武器？麻醉枪？电击枪？还是威力较小的手枪？
那个所谓的“情报贩子”，他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他会说什么？他身上的哪个细节，可能会暴露他的真实身份？
无数的细节，在我的脑海中交织、碰撞，形成一张复杂而致命的网。
而我，就要走进这张网的中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有人走进了山洞。
我没有睁眼，因为我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淡淡的香味。
是李婉儿。
她走到我身边，轻轻地坐下，将一件带着她体温的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
“林澈都告诉我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
我睁开眼睛，看着她。
“你不用担心我。”我说道。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她吸了吸鼻子，“叶小凡，你就是个混蛋！你明明知道那是陷阱，你为什么还要去？你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吗？”
“我的命，很值钱。”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正因为它值钱，所以才要用在最关键的地方。”
“可是……”
“婉儿，”我打断了她，第一次这么叫她，“你相信我吗？”
她愣住了，看着我，眼里的泪水在打转。
最终，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信。”
“那就好。”我笑了笑，“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没有走，只是静静地坐在我身边。
山洞外，风雪依旧。山洞里，却有了一丝难得的温暖。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的背后，有林澈，有婉儿，有整个第九局，还有……那个生死未卜，却一定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战斗着的师傅。
我必须活下去。
并且，赢下这场战争。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四十分。
格林德瓦小镇，中心广场。
我穿着一身普通的游客装扮，戴着一顶鸭舌帽，低着头，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我的右手手腕还打着石膏，吊在胸前，这让我看起来更像一个倒霉的滑雪爱好者，而不是一个即将踏入陷阱的特工。
耳机里，传来林澈的声音。
“我已经就位。广场周围五个制高点，全部在我的监控之下。目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收到。”我低声回应，脚步没有停下。
我走进广场边的一家露天咖啡馆，挑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咖啡。
这个位置，可以将整个广场，尤其是那座高大的钟楼，尽收眼底。
我一边慢慢地喝着咖啡，一边用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游客、小贩、巡逻的警察、喂鸽子的老人、追逐嬉戏的小孩……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正常得让人不安。
越是平静的湖面下，往往隐藏着越是汹涌的暗流。
“目标账户已收到转账。”十一点五十分，李婉儿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
“很好。”
现在，轮到我了。
我放下咖啡杯，站起身，朝着钟楼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我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有无数道看不见的视线，正聚焦在我的身上。
那些视线，冰冷、锐利，充满了杀意。
我没有理会，只是保持着一个普通游客的步速，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约定的地点。
钟楼下，空无一人。
我看了看手表，十一点五十八分。
还有两分钟。
我就那么站在钟楼的阴影里，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那个给我设下陷阱的人，出现。